“蛋殼”爆雷的背后

風  雷

　　長租公寓“蛋殼”爆雷這事，最近幾天，頻上熱搜，又頻下熱搜。

　　蛋殼的做法，是與房東解約，自己抽身事外，讓房東與租客去撕——反正房是我的，我已經(jīng)幾個月沒拿到租金了，為了及時止損，我得收回房子。

　　可問題是，如果按市場經(jīng)濟的道理，蛋殼與租客尚未解約，租客已經(jīng)通過貸款付了一年的錢給蛋殼了，租客與房東之間沒有任何合同關(guān)系，租客繼續(xù)住在屋里是合法的——實在不得已，從法律上講，他也只能去起訴蛋殼，最終的結(jié)果，大概率會與小黃車ofo一模一樣。

　　蛋殼已經(jīng)抽身事外了，那么另一個主體微眾銀行呢?

　　早在本月16日的時候，微眾銀行就發(fā)了一個公告，不但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的，還假裝了一把好人——錢雖然是要還的，但是可以緩幾個月。

　　其中第一條頗為惡毒，作為租客，你與蛋殼的合同受法律有效，住下去吧。這不就是拱火么?

　　在這場博弈中，實際獲利的蛋殼公寓和微眾銀行抽身而出，并火上澆油地將利益受損的房東與租客推上了戰(zhàn)場。

　　走投無路的租客，有的已經(jīng)選擇了“極端”模式：

　　蛋殼與微眾銀行的做法，確定無疑的，挑逗群眾斗群眾。

　　就這，竟然還有人嘲諷租客，責難年輕人貪圖舒適;還有人笑話年輕人蠢，這種不可持續(xù)的商業(yè)模式都看不出來，非得往坑里跳;也有人勸，年輕人，這一次，忍忍算了，就當長個教訓，幾萬的貸款，也不過三五年生活艱難一點罷了。

　　說的好輕巧，剛畢業(yè)的年輕人一沒什么社會經(jīng)驗，還有大公司背書，的確不太容易看穿這些套路;二是實在是囊中羞澀，這些錢相當于要了大半條命;三是蛋殼、自如基本壟斷了部分城市的二手房租賃市場，無論從什么渠道找過去，最終都只能找到蛋殼、自如身上——就這，大多數(shù)北京“打工人”上班的單程時間都在一個半小時左右。

　　今年上半年，北京的人均可支配收入突破3.4萬。如果按2500元/月一個小單間計算，僅房租就得劃掉1.5萬;每天吃飯怎么著也得在50元上下，通勤10元左右，以每周上6天班計算，半年時間又得花掉9千多;如果再加上通訊費、其他生活開支、培訓學習等等，基本上能維持收支平衡就不錯了。

　　再說，剛畢業(yè)的年輕人，如果是一般家庭，壓根提供不了什么決策和經(jīng)濟方面的幫助。本身求職找工作就不容易，手頭本來就沒啥現(xiàn)金，好不容易租個房，卻被長租公寓爆雷騙走錢財，背上套路債，同時還要面臨房東的暴力騰退。

　　爭是要爭的，可面對前三者，最弱勢的就是租客;報警也沒用，面對這種經(jīng)濟糾紛，撐死就是走法院;爭到最后，精疲力竭，最終也不會有什么好的結(jié)果，大概率是空耗時間;為了不影響工作和生活，那些有點余錢或有朋友投靠的，基本都選擇了不同程度的妥協(xié)，那些死磕的租客，往往都是走投無路了。

　　最近正是寒潮來襲，北京突降大學、武漢陰雨綿綿、成都突降十幾度，然后一幫小年輕半夜三經(jīng)被掃地出門。

　　欲哭無淚啊!

　　這哪里是在割韭菜呀，分明連韭菜根都刨了!

　　走投無路的租客在網(wǎng)上到處留言，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國家隊”的身上。

　　就這，還遭到了正能量大V的嘲諷。

　　這種言論典型的何不食肉糜，基本就沒經(jīng)歷過剛畢業(yè)的小年輕大多在租房問題上被坑過的艱難處境，很難體會到走投無路的租客的痛苦和煎熬。

　　當然，他也指出了一個事實，資本及其豢養(yǎng)的掮客，這些年來，一直不余遺力地鼓吹一切交給市場，政府只需要做個守夜人就行，甚至還有這樣的奇葩言論出自重要部門負責人之口：

　　這個時候，當然該痛罵不余遺力地鼓吹這一切的資本及其走狗，沒有前日之因，就沒今日之果。

　　可又是誰把它們給養(yǎng)大的?

　　蛋殼公寓成立的時候注冊資本才一千萬，在北京也就一值套房。結(jié)果人家玩得風生水起，短短5年時間，套了國資委6個億，幾輪融資下來又搞了幾億美刀，最后出了問題還能全身而退。

　　這才叫本事。

　　再一個，蛋殼的融資里有馬云的螞蟻金服，算是廣義的阿里系;而給租客搞一年期信貸的微眾銀行，則是托尼馬騰訊的親兒子。壟斷了國內(nèi)的許多重要行業(yè)的兩馬雖然經(jīng)常爭食，但這一次，算是親密無間，有錢一起賺，有鍋一起甩。

　　當年“大眾創(chuàng)新，萬眾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就有人預警，結(jié)果沒人聽;后來P2P和互聯(lián)網(wǎng)創(chuàng)新接連爆雷，依然不見有什么作為;這兩年體量小的長租公寓相繼爆雷，本來算是對整個系統(tǒng)預警了，但基本也就是按市場原則辦，房管局等出面做個登記，拖到最后也就悄無聲息了。

　　這次終于輪到“蛋殼”了，長租公寓的第二把交椅，直接涉及的是幾十萬的租客和幾十萬的房東。還有個“自如”在一旁搖搖欲墜。整個搖搖欲墜的長租公寓市場，影響的人數(shù)達到幾百萬之眾。還按往常的辦?那這潛在的社會風險，恐怕一不小心就會浮出水面，炸個人仰馬翻。

　　事情鬧到這個程度，政府出場是必然的。

　　但如果只是兜底，這就造成了資本每次肆無忌憚地割完韭菜后都能安然無恙地抽身而出，最終把風險推給韭菜，壓力推給政府。

　　這對資本而言，將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在經(jīng)濟下行期，資本帝國刨韭菜根的力度會進一步加大。

　　因此，這次政府出場，恐怕首先是就事論事，解決問題，把底兜好。

　　至少，做一擔保，房東和租客各承擔一半損失，寒冬臘月不要攆人，讓租客繼續(xù)住。同時，這筆貸款逾期或者不上征信，或者直接免了，明眼人都知道，這個租房貸款業(yè)務就是將租客與房東當金融工具耍，憑啥讓它全身而退?最后，蛋殼和涉事銀行的高管該審審，該判判，殺雞儆猴。

　　光這，都比以往出事后登個記，然后還按常規(guī)的流程走有重大突破了——但畢竟這事已經(jīng)涉及潛在重大社會風險了。

　　再進一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恐怕得落實了;金融、互聯(lián)網(wǎng)系統(tǒng)，或許得換個思路，解決以創(chuàng)新名義割韭菜及反壟斷了。

　　更進一步，得好好考慮一下住房問題到底該怎么解決了。交給資本，最終結(jié)果，就是蛋殼、自如這樣的瘋狂嗜血、一地雞毛。

　　或許，以上這些都是筆者的美好想象，蛋殼這事大概率還是按往常的思路，在現(xiàn)有格局下辦——如果沒有重大突發(fā)事件的話，十有八九就是類似小黃車ofo的結(jié)局。

　　一體兩面的格局已然形成，資本與權(quán)力的天然邊界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斬斷這些利益鏈，一切都難說。

　　“不忘初心”，是該好好重溫一下“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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