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制造“張靈甫神話”?
在許多傳奇故事愛好者眼里,殺妻名將張靈甫是個響當當?shù)娜宋?,與“十大抗日名將”“王牌悍將” “黨國忠貞之士” 等形象密切相關。然而,歷史中真實的張靈甫卻與這些頭銜大相徑庭。
他的指揮水平和軍事能力到底如何?
“遺書”和“自殺”是真的嗎?
是誰在制造“張靈甫神話”?
1
戰(zhàn)場表現(xiàn),一個優(yōu)秀的團長
張靈甫從黃埔四期畢業(yè)后,進入國民黨軍第1師服役,從見習排長干起,一路積功升至團長。后來,他聽信他人一面之辭而殺妻,激起社會各界公憤,蔣介石考慮社會觀瞻,象征性地將其撤職查辦,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以“國家正值用人之際”為由讓其恢復軍職,還特地令其改名。
張靈甫出獄后,由胡宗南系統(tǒng)轉入王耀武任師長的74軍51師,從師部上校附員干起,先后任該師305團團長,153旅副旅長、旅長,58師代師長、師長,到抗戰(zhàn)行將結束時官升74軍副軍長兼58師師長,期間參加了淞滬會戰(zhàn)、南京保衛(wèi)戰(zhàn)、上高會戰(zhàn)、浙贛會戰(zhàn)、第四次長沙會戰(zhàn)和湘西會戰(zhàn)。
應該肯定的是,張靈甫的戰(zhàn)場表現(xiàn)證明他是個優(yōu)秀的團長。
早在1935年1月的廣昭戰(zhàn)役中,徐向前指揮紅四方面軍接連突破國民黨軍第1師第1旅多道防線,旅長丁德隆信心動搖,打算棄城而逃。時任該旅第1團團長的張靈甫卻認為,紅軍放棄自己的運動戰(zhàn)優(yōu)長,改為逐點攻堅,必不能持久,因此力諫丁德隆繼續(xù)堅守。
后來,戰(zhàn)事發(fā)展果如張靈甫所料,他也藉此一戰(zhàn)成名。在改名復出任305團團長期間,張靈甫指揮所部對日作戰(zhàn)甚為剛猛,戰(zhàn)果亦可圈可點。
但是,升至旅長、師長后,張靈甫的戰(zhàn)場表現(xiàn)卻不復當團長時那般耀眼了。
作為國民黨軍中的后起之秀,74軍在上高會戰(zhàn)后方才名揚天下。此役,李天霞率51師浴血高安立下首功。余程萬率57師力阻日軍第34師團,亦是大功一件。而張靈甫指揮的58師,打得還不如川軍雜牌26師好。
需要指出的是,在1945年2月被保送入陸軍大學將官班學習前,張靈甫是74軍副軍長兼58師師長,實際上只能指揮58師。待他于當年6月畢業(yè)后返回74軍時,擔任的是有職無權的副軍長一職,不再兼任師長,因此他在湘西會戰(zhàn)中并無多少貢獻。
換言之,張靈甫在全面抗戰(zhàn)期間實際只指揮過師級部隊。
2
“名將”升遷,并非靠戰(zhàn)功
74軍是抗戰(zhàn)軍興后才組建的一支新軍,一路摔打成名震天下的抗日勁旅,主要是王耀武的功勞。
到抗戰(zhàn)結束時,國民黨軍戰(zhàn)斗序列已發(fā)展到5個行營、12個戰(zhàn)區(qū)、4個方面軍、38個集團軍、120個軍、355個師又19個旅的龐大規(guī)模。張靈甫雖說抗日有功,但論功績在74軍里他得排在王耀武、李天霞、余程萬之后,在全軍師級指揮官中排進前十名尚且懸而又懸,就更遑論躋身“十大抗日名將”之列。
王耀武之所以力薦張靈甫繼施中誠之后出任74軍軍長,主要是因為他仍想牢牢抓住這支自己的基本部隊,覺得張靈甫比資格更老、戰(zhàn)功更高的李天霞更好控制而已。
事實證明,張靈甫并不能很好地勝任軍級指揮崗位。
整編74師第一次進攻漣水時原本占盡優(yōu)勢,但因張靈甫不能很好地掌握戰(zhàn)場態(tài)勢,未將制高點妙通塔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因而被王必成的華中6師抓住這一致命失誤予以痛擊,讓驕橫的整編74師折戟漣水城下。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攻入山東后,張靈甫不僅放任輔助整編74師作戰(zhàn)的各支還鄉(xiāng)團用極其殘忍的手段對解放區(qū)百姓實施反攻倒算,而且放縱部下搞“三光政策”,說他是個 “雙手沾滿人民鮮血的劊子手”并不為過。
張部的暴行,連中央社隨軍記者翁鮮豪都看不下去,當面要求張靈甫 “能夠出于愛護黨國黨軍聲譽,更好更快懷柔地方的需要,約束部下”,結果換來的卻是張靈甫肆無忌憚的嘲諷:“他們分人家的田、抄人家的家,土匪一樣,人家當然要出出氣呀!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你們這些記者真是書呆子??!”
3
爭功奪權,擺脫李天霞指揮
國共雙方的戰(zhàn)役總結均明確指出,張靈甫在孟良崮戰(zhàn)役中犯下了許多不可饒恕的指揮錯誤。
【注:前些年有人用拼湊、剪接的所謂“證據(jù)”,妄圖用“生花妙筆”推翻歷史定論。限于篇幅,本文只能簡單復盤孟良崮戰(zhàn)役中與張靈甫指揮相關部分,以正視聽。】
1986年8月1日,孟良崮戰(zhàn)役紀念碑在沂蒙山區(qū)的蒙陰縣落成。圖|新華社
1947年2月萊蕪戰(zhàn)役結束后,國民黨軍總結教訓,以湯恩伯第1兵團、王敬久第2兵團、歐震第3兵團所轄的24個整編師(軍),共60個旅,約45萬人馬,采取齊頭并進的方式進攻我魯中根據(jù)地,妄圖逼迫華野決戰(zhàn)。其中,整編74師是第1兵團的絕對主力,但湯恩伯卻令整編83師師長李天霞為第1縱隊司令,一并指揮整編74師和整編25師。
張靈甫本就因當年爭奪74軍軍長之事與李天霞心生嫌隙,如今更是不愿屈居李天霞之下。因此當國民黨軍達成“第一期魯中作戰(zhàn)”目標,打通臨沂、費縣、太平邑、泗水、曲阜之間的公路聯(lián)系,并判斷出華野總部在坦埠時,張靈甫主動向湯恩伯進言,說“新四軍不打硬仗,不打陣地戰(zhàn)”,只要“長驅直入”,就可以深入“共軍巢穴之中”。
為了爭功,張靈甫認為華野在坦埠附近最多僅有2至3個縱隊,完全不是整編74師的對手。只要友鄰部隊及時跟進,保障好側翼,3天以內(nèi)就能打下坦埠。
湯恩伯贊同張靈甫的意見,遂在國民黨軍進攻山東的總指揮顧祝同面前極力推薦由張靈甫的整編74師擔任主攻,獲得批準后,第1兵團于5月10日下達全線出擊作戰(zhàn)命令,明確“整編74師和整編25師為攻擊部隊,歸第4縱隊黃百韜司令官指揮,除以一部控制孟良崮、北桃墟外,主力明日攻擊三角山、水塘崮、楊家寨、黃鹿寨、黃斗頂山、鳳凰山各高地,12日攻略坦埠并確保之。”
張靈甫終于稱心如意地脫離了李天霞的指揮。
1947年5月13日,華東野戰(zhàn)軍在山東沂蒙山區(qū)發(fā)起孟良崮戰(zhàn)役。圖為我軍向孟良崮進軍。圖|新華社
鑒于從整編74師集結地垛莊一線到坦埠并無像樣的公路,張靈甫一面將師屬105毫米榴彈炮營及配屬作戰(zhàn)的坦克部隊打發(fā)回臨沂,一面令部下大張旗鼓地修急造軍路。
前來聯(lián)絡的黃百韜見狀大吃一驚,認為這是公然暴露己方進攻意圖,但驕橫的張靈甫卻不以為意:“我的部隊車輛騾馬多,向北去盡是山路,不修不行,解放軍知道了也沒有關系,我們就是找他打的,怕什么?”
5月11日一早,整編74師將三分之二的彈藥輜重留在垛莊,只留下1個僅有千余人,無甚戰(zhàn)斗力的輜重團防守,其余3個整編旅共計6個步兵團兵力悉數(shù)參加進攻坦埠。由于組織不力,11日上午僅有151、152團渡過汶河,其他4個團實際于12日才真正踏上進攻之路。
出發(fā)時,整編74師上上下下對此次行動都較為樂觀,事后據(jù)該師被俘士兵交代“我們師長張靈甫說了,誰跑在最前面,誰活捉了陳毅、粟裕,士兵升排長,排長升營長,連長升團長。”
4
“掩護華野總部撤退及搬運物資”?
實際上,進入解放區(qū)后,失道寡助的國民黨軍就成了聾子、瞎子,對華野動向的掌握可謂一塌糊涂。雖說5月10日之前,華野為扯散進攻之敵密集隊形的所有努力均未奏效,全軍回旋余地日漸被壓縮,但華野在中央軍委指導下,仍在堅持忍耐待機。5月10日深夜,華野偵知張淦縱隊的兩個桂系整編師(軍)已進至沂水以南,考慮到該敵位于敵陣側翼且位置孤立,粟裕遂決心集中優(yōu)勢兵力殲其于沂水。
5月11日晚上,在沂水作戰(zhàn)命令已經(jīng)下達后,華野突然獲得了湯恩伯第1兵團5月10日所下達的作戰(zhàn)命令的全文。很多人認為這是郭汝瑰的功勞。但實際上,內(nèi)線作戰(zhàn)的華野有諸多情報來源。
湯恩伯5月10日下達的這份最新作戰(zhàn)命令,遲至12日才出現(xiàn)在南京的官邸會報上,為郭汝瑰所知。郭汝瑰這條情報線由黨中央直接掌握。他將情報交給單線聯(lián)絡的任廉儒,用電臺向正在陜北山溝里轉戰(zhàn)的黨中央?yún)R報,再由黨中央轉給華野,需要的時間可短不了。實際上,華野第一時間獲得的敵此次進攻完整情報,來自于11日傍晚,華野9縱25師偵察員俘獲了整編74師51旅旅部通信兵,繳獲了該師進攻計劃和全師兵力部署情況文件。
截至11日晚間,整編74師的態(tài)勢并不突出,但粟裕考慮到若按此前計劃打位于敵進攻隊形側翼的桂系第7軍和整編48師,即便取勝也難以震憾國民黨中央軍,頓挫其攻勢,而如果能殲滅整編74師,在軍事、政治和民心士氣方面的意義是無與倫比的。
粟裕經(jīng)過幾個小時斟酌,于12日凌晨提出改打整編74師,集全軍之力將張靈甫部從敵密集進攻隊形中剔出來予以殲滅的新計劃,獲得了陳毅的大力支持。相關作戰(zhàn)命令于12日上午下達,已在運動中的華野各縱隊立即改變行動方向。
12日,對己方通信兵失蹤并不以為意的整編74師在向坦埠進攻途中,曾俘獲了少數(shù)解放軍戰(zhàn)士,獲悉“坦埠一帶方圓30公里內(nèi),華野集結了近20萬人”,但并未引起張靈甫警覺。一則他以己度人,認為基層士兵不可能知道這么多情況。二則他認為華野向來都是打“側翼分散孤立之敵”,斷然不敢“中央突破”。
13日,擔任正面阻擊,為我各路穿插部隊贏得時間的華野9縱與整編74師逐山頭爭奪,有失必反。張靈甫將當面華野一反常態(tài)的頑強阻擊,判斷為“掩護華野總部撤退及搬運物資”。由于整編74師左翼的整編25師、右翼的整編83師行動遠不及整編74師積極,因而該師態(tài)勢較前一日突出。
遠在南京的劉斐和郭汝瑰并不知曉陳毅、粟裕的戰(zhàn)役企圖。互相不知對方真實身份的他倆,為長期潛伏計,遂共同向蔣介石建議“改令第1兵團集中兵力攻占莒城、沂水,改變整編74師單獨冒進的態(tài)勢”。但這個建議遭到顧祝同的堅決反對。他認為須先攻占坦埠,再進攻沂水。蔣介石也持與顧祝同相同的觀點。
不過,顧祝同雖然堅持首攻坦埠,但也覺得整編74師當前態(tài)勢存在一定危險性,于是他給張靈甫發(fā)報:“我國軍戰(zhàn)略是密集靠攏,加強聯(lián)系,穩(wěn)扎穩(wěn)打,逐步推進,這是蔣委員長的既定方針?,F(xiàn)在我以陸軍總司令之名義,命令你師停止前進,回師向湯司令恩伯部靠攏,不得有誤,否則按軍法懲處。”
5
如此判斷能力,怎堪“名將”之冠?
張靈甫接到電報后,面露怒色,惡狠狠地罵道:“媽的!膽小鬼,你不敢和陳毅、粟裕較量,我張某人也不敢嗎?扯淡!今天老子就不聽你的,等老子打贏了,再給你算賬。我就納悶兒,委座怎么會用這樣膽小怕事的蠢貨。若這樣長此以往,我國軍的江山不讓共產(chǎn)黨吃掉,也讓這些家伙們給糟蹋掉了。”
13日下午,與左右兩翼友軍無甚實質性聯(lián)系,對本部即將遭遇滅頂之災毫無預感的張靈甫,只是從當面華野反擊力度空前增加中判斷,自己的左右鄰行動并不積極,以至于壓力都落到了自己身上,遂一邊給湯恩伯發(fā)電報罵罵咧咧,要求他督促黃百韜、李天霞積極配合自己行動,一邊為防止本部遭到夜襲,而將部隊向后稍事收縮。
在整編74師開始后撤約2個多小時后,華野1縱才開始向該敵左后側穿插。因此,那種認為張靈甫“敏銳地察覺到了華野合圍企圖后立即下令后撤”的論調(diào)是站不住腳的。這也就是為什么在山上行進的整編74師,將在山腳向縱深穿插的華野1縱想當然地誤認為是整編25師,連聯(lián)絡號也不吹的原因所在。因為直至13日晚間,自負的張靈甫仍未能察覺華野作戰(zhàn)意圖。
如此戰(zhàn)場態(tài)勢判斷能力,怎能配得上“名將”之稱?
14日拂曉,整編74師又按原計劃向坦埠攻擊前進。當天上午10時許,張靈甫終于發(fā)現(xiàn)華野部隊正在朝其兩翼運動,這才下令全軍后撤。按理說,此時張靈甫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有被合圍的可能,那么在撤退時就應著眼于最糟糕的情況,在側翼部署強有力的掩護部隊,全軍交替掩護、滾動前進,無論何時停止運動,都能立即就地形成較為完整的防御圈,掌握一定的防御縱深。
但是,張靈甫卻以整編51旅、58旅、57旅的順序,沿急造軍路呈一字長蛇陣后撤。此前國民黨軍無數(shù)失敗的戰(zhàn)例都表明,這樣的陣形在遭我側翼突擊時,必然會被斬成首尾互不能相顧的各段,被各個擊破。張靈甫竟未汲取教訓。
6
“當代馬謖”,不算委屈他
14日中午,整編74師前鋒已距垛莊不到7公里。正向垛莊穿插的華野1縱獨立師1團團長王誠漢見難以先敵占領垛莊,遂放棄穿插計劃,會同該師3團就地展開,阻擊整編74師后撤。
后路被堵,著實出乎張靈甫意料,于是,他一面令1個團占領孟良崮,主力在山下待命,一面召集下屬們開會研究對策。
此時,張靈甫的正常反應應該是立即用電臺聯(lián)系留守垛莊的輜重團團長黃政,就能知道此時的垛莊并無“敵情”,繼而判斷出“當面阻擊之敵”兵力并不雄厚。
鑒于整編74師已經(jīng)戰(zhàn)斗了3天,出垛莊時攜行的糧食彈藥已經(jīng)所剩不多,因此,上策應該是集中兵力突破華野獨立師阻擊陣地,前往不到7公里之遙的垛莊補充糧彈,然后繼續(xù)退到臨蒙公路上,與其他各部國民黨軍取齊。果真如此,華野就將拿整編74師無可奈何;中策是鑒于沒能搞清楚華野此次戰(zhàn)役決心究竟有多大,因此從保險角度出發(fā),張靈甫可率部突向天馬山方向,迅速向幾公里外的整編25師靠攏。
但是,張靈甫在部下們的七嘴八舌聲中,竟聽從了副參謀長李運良的意見:“我?guī)熾m已被共軍包圍,但建制完整,絲毫無損,足可與共軍抗衡。我認為登上孟良崮及附近山頭,居高臨下,吸引共軍來攻,再配合強大外圍兵團,內(nèi)外開花,必將共軍聚殲于孟良崮。”
有文章稱,張靈甫初時上孟良崮只是為穩(wěn)住陣腳,觀望待變,本無實施“中心開花”之意,是湯恩伯于14日21時發(fā)來的電報命令他這么做的,而且到當晚24時許,他從逃回的輜重團團長黃政口中獲知垛莊于14日晚間失守的消息,才真正下決心“中心開花”。
但是,這種說辭無法解釋為什么張靈甫下令全軍上孟良崮時,同時下令毀去搬不上山的重裝備。這明顯是“破釜沉舟”之舉,哪里有半點“觀望待變”的樣子?而且他采納李運良上山建議前,并未向湯恩伯報告。全軍上山后,張靈甫立即越級給蔣介石發(fā)電報,要求“校長督導各部迅速圍攏過來聚殲華野主力”。湯恩伯于14日21時發(fā)來的電報,實際上只是承認張靈甫“獨斷專行”造成的既成事實罷了。
令人啞然的是,孟良崮山腳有村莊、有水源,張靈甫卻統(tǒng)統(tǒng)棄之不顧,而且連山口都不守,帶著2萬余官兵爬上了光禿禿的山頭據(jù)險而守。這在國民黨方面的戰(zhàn)役總結里也被歸結為一大敗筆,因此稱張靈甫為“當代馬謖”并不算冤枉他。
7
奇怪的“遺書”,誰在“造神”?
平心而論,華野進攻孟良崮過程十分艱難,付出了很大代價。但這并不是因為張靈甫指揮有多高明,而是因為整編74師有居高臨下之勢且兵力密集,我進攻部隊只能在無遮無擋且數(shù)量有限的幾條進攻路線上實施仰攻,故而15日的戰(zhàn)斗進行得極為不順。
但是,當華野特縱炮兵部隊趕到后,形勢立即發(fā)生改觀。炮彈崩起的碎石大大增強了殺傷力,讓待在光禿禿山頂上無法構筑掩體且兩天滴水未進的整編74師官兵傷亡驟增,士氣劇降。
華東野戰(zhàn)軍在孟良崮戰(zhàn)役中順著山路插入敵人縱深。圖|新華社
戰(zhàn)至16日中午,眼見內(nèi)無糧草彈藥飲用水,外不見援兵,整編74師中高級軍官自知敗局已定,遂聚在一起長吁短嘆,紛紛抱怨 “當初不該上孟良崮”。此時的張靈甫毫無擔當,用手杖敲著石頭說:“上孟良崮,這是李副參謀長的主意!”李運良聞言,立即爭辯道:“師座,話可不能這么說!我們都是快死的人了,人死,賬不能死。上孟良崮是我的建議,但決定權完全在師座手里。你不是要上孟良崮當‘磨心’中心開花的嗎?”
自知理虧的張靈甫破口大罵李運良“狗娘養(yǎng)的”,并拔出手槍向其射擊,幸虧李運良及時躲開,并迅速向洞口跑去,躺在尸體堆里裝死,直至最后當了俘虜才站起來。
16日14時,整編74師覆沒在即,張靈甫給蔣介石發(fā)了最后一封電報。電報除怒斥友軍見死不救,還聲稱猬集在指揮部的團以上軍官將“集體自殺,以報校長培養(yǎng)之恩”。
這封絕命電,是日后國民黨方面“造神運動”的主要依據(jù)。后來,國民黨方面還展示了據(jù)稱是被華野遣返整編74師被俘軍官帶出來的張靈甫寫給其妻的遺書,信中滿篇都是對國民黨反動政權的忠貞之辭。
不過,當時就有人提出:“天底下哪有自殺還要大喊大叫,生怕世人不知道的?戴之奇、楊干才等人自殺時,都是痛痛快快給自己一槍,哪像張靈甫喊得地動山搖,惟恐南京的老頭子聽不到!”
至于那封龍飛鳳舞的遺書則更是奇怪——在已經(jīng)斷水2天的情況下,張靈甫不用鋼筆寫遺書,為啥非要費心費力找水研墨揮毫呢?
整編74師全軍覆沒后,孟良崮地區(qū)突降暴雨,華野參戰(zhàn)指戰(zhàn)員和整編74師被俘官兵無一例外被澆成了落湯雞。但這封毛筆寫就的遺書竟然毫無半點水漬墨漬。更令人費解的是,張靈甫這位北大肄業(yè)生在此信中居然能把自己老婆的名字寫錯。
實際情況是,張靈甫發(fā)出這封電報后,華野6縱特務團就攻到整編74師指揮部前,副師長蔡仁杰、整編58旅旅長盧醒拿出老婆孩子的照片,相向而哭,這分明是不愿意為蔣家王朝殉葬的樣子。
8
杜撰出的“自殺”,哪里“忠貞”?
張靈甫、蔡仁杰、盧醒以及整編57旅團長周安義等中高級軍官,實際上都是被華野擊斃的。
美化張靈甫的文章對其死因有兩種說辭,一是其本人令衛(wèi)兵往自己腦后開槍,二是其本人用佩槍自殺。但若張靈甫真如絕命電所言,“愿為黨國盡忠”,那又何須令衛(wèi)兵擊斃自己?
更何況,華野對張靈甫的驗尸報告表明,其致命傷是沖鋒槍彈從左后腦打進,從右下顎穿出。張靈甫身材高大,這樣的彈道只有他取跪姿才能形成。衛(wèi)兵哪來的膽量讓師座大人下跪挨槍?至于“張靈甫用佩槍對準自己右下鄂開槍自盡”這種猜測,鑒于其佩槍是一把左輪,這么短的貫穿距離是不足以令彈頭在顱內(nèi)翻滾造成左后腦炸爛效果的。
事實上,當年華野內(nèi)部調(diào)查表明,張靈甫是在被俘后,被對其恨之入骨的6縱特務團副團長何鳳山槍殺的。1947年5月30日,陳、粟致電中央軍委:“74師師長張靈甫…...確于16日下午2時解決戰(zhàn)斗時,被我6縱特務團副團長何鳳山當場所擊斃。”
陳毅在獲知張靈甫死訊后,第一時間指示要對其好好安葬。5月18日,華野6縱買了一口上好的棺材,給張靈甫尸體換上新衣服,并將遺容整理得干干凈凈,由6縱副司令員皮定鈞和政治部副主任謝勝坤主持下葬在沂水一個叫野豬旺的小山村的山崗上。
6縱不僅為張靈甫的墳墓立了墓碑,方便其親屬日后尋找,還允許被俘的整編74師官兵送他們的老長官最后一程。這與國民黨軍方面扒彭德懷、徐海東等人的祖墳,刨開抗日名將羅炳輝的墓地,將其遺骸拖出來凌辱形成了鮮明對比。
至于華野為何要厚葬張靈甫,主持其下葬儀式的皮定鈞將軍說得很清楚:“張靈甫雖然與人民為敵,但是在抗戰(zhàn)中,他也是有功的,我們應該尊重他。”解放后,人民政府也本著功是功、過是過的原則,為張靈甫的遺屬頒發(fā)了抗日紀念章,承認其為抗日有功人員。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張靈甫不該殺。
解放戰(zhàn)爭,是國民黨方面悍然撕毀《雙十協(xié)定》和《停戰(zhàn)協(xié)定》、率先向解放區(qū)發(fā)起全面進攻,人民軍隊被迫應戰(zhàn)的自衛(wèi)戰(zhàn)爭。張靈甫在率部進攻解放區(qū)時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因此,到淞滬、南京、上高等地去追憶張靈甫抗日戰(zhàn)功,是可以理解的。但到其犯下累累罪行的山東解放區(qū)腹地搞“紀念館”、罔顧歷史去美化其人,無異于否認人民解放戰(zhàn)爭的正義性,這需要引起善良的人們高度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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