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新:從趙高的“七大謊言”中當汲取的“七條鏡鑒”
趙高在中國歷史上知名度極高,就在于他善于觀言察色、逢迎獻媚,韜光養(yǎng)晦地博得了始皇和公子胡亥的賞識,尤其是炮制出“七大謊言”,并以此血腥實踐了“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的錯誤路線,葬送了秦始皇創(chuàng)建的一統(tǒng)江山。小議趙高這流毒千古的“七大謊言”,當給人以何種鏡鑒?
一、何為趙高的“七大謊言”
1.謊傳遺詔,發(fā)動“沙丘政變”。公元前210年10月,秦始皇第5次出巡途中病倒,他召來兼管皇帝符璽和發(fā)布命令諸事的趙高,讓其代擬詔書給長子扶蘇,命他將軍事托付給蒙恬,趕回咸陽主持喪事。這實際上已確認了他繼承者的身份。
趙高陰狠毒辣,素來被公子扶蘇厭惡;李斯排擠同僚、毒殺摯友,也被扶蘇不恥。扶蘇若登基必重用蒙毅、蒙恬二兄弟,蒙毅曾嚴格執(zhí)法,判過趙高死罪,秦始皇網(wǎng)開一面:“高有大罪,秦王令蒙毅法治之。毅不敢阿法,當高罪死,除其宦籍。帝以高之敦于事也,赦之,復其官爵。”蒙恬手握重兵,“將三十萬人,威振北方,扶蘇監(jiān)其軍。”
趙高憂心太子扶蘇登基于己不利,不僅扣壓遺詔不發(fā),“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璽事所,未授使者。”還說動李斯若扶蘇執(zhí)政則無好下場,胡亥繼位則易控制,他們偽擬遺詔,撒彌天大謊,讓扶蘇與蒙恬自裁,幫胡亥即位。
2.為維護謊言,實施“連坐誅族”。為防沙丘之謀敗露,趙高說動胡亥為了維穩(wěn)皇權要大開殺戒,并將生殺大權交付于他。趙高謊言“謀反”的罪名,在咸陽城拉開大屠殺序幕。第一刀就以“先帝欲立太子而蒙毅阻攔,實屬危害社稷之舉”的罪名,迫蒙毅、蒙恬自殺。隨即,趙高在咸陽一次就誅殺胡亥12個兄弟,碾死10名公主。
接著,趙高又排擠掉敢于直言進諫的官員,安插了大批親信。他的兄弟趙成,封為中車府令;女婿閻樂,當上了咸陽縣令。更堵塞群議,防止二世與其他人接觸。
3.用謊言害死李斯,引發(fā)“黃狗嘆”。當反秦起義風起云涌,為緩解階級矛盾,李斯同右丞相馮去疾、將軍馮劫,欲勸秦二世胡亥停建阿房宮,減少一些徭役。趙高深知胡亥沉湎于酒色,玩興正濃時不想被打擾,于是每當胡亥與眾姬妾廝混時,趙高就派人通知李斯:“皇上正閑著,可以奏事。”一連幾次,令二世破口大罵:“李斯老賊,看朕年輕,瞧不起朕嗎?”趙高謊稱:李斯參與沙丘之謀,大概想分封為王,又謊言李斯與其兒子李由謀反。
胡亥立刻將李斯下獄,趙高對李斯嚴刑拷打,李斯被迫承認謀反,在秦二世二年(前208年)七月,李斯與二兒子一起赴刑說:“我想和你再牽著黃犬,到上蔡東門追逐狡兔,還能這樣嗎?”這就是有名的“黃狗嘆”,于是父子相哭。李斯父子遭酷刑腰斬,并被滅三族。
4.“指鹿為馬”,圖謀篡位。李斯死后,趙高當上丞相,事無大小都由他決斷,幾乎成了太上皇,漸漸不把胡亥放在眼里,想圖謀篡位,又擔心文武百官不服,為試試自己的權威,就做了一次實驗。
“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設法試探),持鹿獻于二世(秦二世皇帝胡亥),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邪?謂鹿為馬。’問左右(身邊的人),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或言鹿者,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
對于在“指鹿為馬”的實驗中,說實話的人,趙高認為是不甘心屈從他的指揮,皆給強加上種種罪名,或被趕出朝廷,或被殺害。
5.“逢君之惡”,架空二世,獨攬大權。胡亥登基后,“郎中令趙高恃恩專恣,以私怨誅殺人眾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趙高編造謊言:“天子之所以尊貴,就在于要隨時保持自己的威儀,使人只聞其聲,不見其形。陛下年紀還輕,如果在眾臣面前不經(jīng)意地暴露了弱點,恐為天下人恥笑。故陛下不如居內(nèi)朝處理政事,由微臣等人一旁輔佐。這樣,人人都會稱頌皇上的圣明。”
“長君之惡,其罪??;逢君之惡,其罪大。”胡亥從小就喜歡聲色犬馬,“尤以為娛”。古代有種驅除疫鬼的歌舞叫做“儺”,胡亥特別喜歡這種帶些鬼神色彩的歌舞。胡亥于是不再上朝,一味尋歡作樂,歌舞狂歡,與眾姬妾廝混,沉湎于酒色不能自拔,把朝野大事交給趙高代理,“高枕無憂,肆志寵樂矣”!以致阻斷言路,朝廷的決斷權,大部旁落趙高之手。
6.“謊報軍情”,致大秦天塌地陷。趙高故意為之,讓秦二世失去對外界的聯(lián)系。公元前207年,陳勝、吳廣發(fā)動起義,各地義軍反秦已經(jīng)兩年,而趙高卻一直謊報軍情,在秦二世面前屢次信誓旦旦地說,“關東盜毋能為也”,意為山東幾個小蟊賊,鬧不出啥名堂。胡亥居然相信趙高的鬼話,繼續(xù)花天酒地。
當自函谷關以東,已盡為起義軍席卷。一旦破了函谷關,就是一馬平川,咸陽無險可守,再也無法隱瞞,又無兵可調(diào)。秦二世采納章邯建議,赦免在驪山做苦力的全部囚徒,組成一支強悍的大軍,將陳勝的起義軍打敗,陳勝被斬殺。
趙高心狠手辣,章邯率領的中路軍被項羽圍困,生死存亡之際,章邯派使者求見秦二世,竟嚴辦前線上報軍情的軍士。結果巨鹿之戰(zhàn)后,章邯眼見大勢已去,無奈率軍投降義軍。大秦就天塌東南,地陷西北了。
7.謊言除賊發(fā)動“望夷宮政變”。胡亥一直生活在趙高編織的謊言之中,直到義軍逼近咸陽,胡亥派使者質(zhì)問趙高:“丞相不是總說關東盜賊不能成氣候嗎,今天怎么會到這種地步?”趙高知道二世對自己產(chǎn)生懷疑與不滿,便與弟弟趙成和女婿閻樂發(fā)動了“望夷宮政變”。
秦二世去望夷宮,“‘使使責讓高以盜賊事。高懼,乃陰與其婿咸陽令閻樂、其弟趙成謀曰:“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於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嬰。’”
趙高讓女婿咸陽令閻樂率手下士兵,以“使郎中令為內(nèi)應,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fā)卒”,攻打望夷宮,以郎中令趙成為內(nèi)應,趙高則負責指揮全局。
面對沖進來的咸陽令閻樂,胡亥急召房中護衛(wèi)救駕,孰料身邊竟無一個衛(wèi)士,只剩一宦者護持。秦二世問太監(jiān),為何不告訴他事情嚴重到這等地步。太監(jiān)答:說真話的人都受到處罰,我因沒說真話才活到今天。
二、趙高“七大謊言”的“七大鏡鑒”
細思趙高的“七大謊言”,當有七大鏡鑒。
1.謊言是罪惡必備的遮羞布。因制造罪惡,最需要謊言為借口;因做出罪惡,最需要謊言來遮擋;因藏匿罪惡,最需要謊言來“洗白”??梢哉f,罪惡是謊言的根源,沒有罪惡就沒有謊言;謊言成就罪惡,謊言是罪惡的組成部分;罪惡緊連謊言,謊言孿生并共生罪惡。
2.中國歷史封建官場標配的謊言。封建王朝,只要有官場,就有謊言,謊言一直是官場的伴生物。趙高的“七大謊言”作為官場的“標配”,就在于萬變不離其宗。都是宮廷政治欺上瞞下的共同謊言,都是極端專制封鎖言論的共性謊言,都是發(fā)動宮廷政變的共性謊言。
3.最大的謊言是“指鹿為馬”。通常說謊話,或穿上一件華麗的外衣,或有所遮擋和依托??赡嵌际切≈e言,真正的大謊言,就是公開造假說謊,說謊話的人知道你知道這是謊話,也知道這謊言下藏匿著什么,卻能無所顧忌地說謊話,因為,他知道沒人敢戳破這種謊言。
4.將治國路線引向邪路的“杰作”。孔子創(chuàng)立的儒家思想,無論咋講的天花亂墜,其理論核心就是復辟倒退。趙高作為地地道道的儒家信徒,他獨攬大權后,立刻改變了秦始皇確定的法家治國路線,推行一條“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的儒家復辟倒退路線。儒家“滿嘴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在趙高身上得到了集中體現(xiàn)。
5.最丑惡的謊言是不準“置疑”。制造出“指鹿為馬”不可怕,因人們都有鑒別力,況且,流言止于智者。最恐怖的是制造出了謊言,卻不許爭論、不許置疑、更不能說破,必須要認同,必須要同聲,必須要贊美。說你謀反就謀反,說你叛變就叛變,說你上吊就上吊……,不是,也是!如不認同,就讓你腦袋搬家,就讓你徹底閉嘴。
6.謊言下的“和諧”是恐怖。明知道這是說謊,卻不想、不能、不敢去說破,以讓士子和“黔首”閉嘴,而形成一個大和諧。這種被謊言包裝出的和諧,讓罪惡失去監(jiān)督,讓壞人得不到懲治,任由壞人橫行無忌。這一個不敢說真話,更不容許說真話的大秦,注定是個充滿謊言的大秦,也一定是個充滿罪惡的大秦。
7.在謊言中進行的修律改制,臭名昭著。始皇治喪剛完,二世皇帝新一輪巡行回到咸陽,即要進行公開的修律改制。《秦始皇本紀》:改制的核心是組建中央軍,“盡徵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wèi)咸陽”;組建中央國庫,“下調(diào)郡縣轉輸菽粟芻藁”。由大權旁落的趙高主導修訂秦律。趙高“用法益刻深”,就是假借修律之名夾帶私貨;實施更加苛刻律法;用殘暴手段殺戮異己,肆意鎮(zhèn)壓百姓。終激起民變,天下大亂。
趙高的指鹿為馬,趙高的前車之覆,后人當永遠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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