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夫:局外人談《軟埋》
局外人談《軟埋》
乃 夫
一場由群眾自發(fā)地掀起的對《軟埋》的揭露和批判在全國鬧得熱火朝天,紅梅女士對我說,你應該寫一點什么。我說,沒有什么好寫的,這顯然是沖著共產黨來的,他們都不明確表態(tài),我一個普通群眾能說什么?共產黨在這個問題上的曖昧態(tài)度必將導致更瘋狂的反攻倒算!八千萬共產黨員應該有這個政治敏感。
可她說:你難道愿意看到共產黨所領導的這場革命被徹底否定?你愿意看到中國重蹈前蘇聯(lián)的覆轍?你希望共產黨被推翻?
我的出身不及方方貴族,可我祖上也是殷實之家,所以前些年因為這樣的出身不被待見,連共青團也沒能加入,按說我也應該與她一樣懷念解放前的富裕,跟她一樣有對共產黨領導的窮人分了我家的田地的仇恨,如果我沉默,那我就成了她的同黨。
我和方方的立場是完全相反的。我認為共產黨領導的這場革命,推翻三座大山,消滅了私有制,建立了全民所有制,帶領最廣大的人民群眾走共同富裕的道路,是社會的進步。我這樣一個過去的富裕家庭的后代,現(xiàn)在和天下勞苦大眾一道自食其力,是順天意的,是合社會發(fā)展的大道理的。如果人都站在自私的立場上,為一己或一團體之私利,變著法子和政府對抗,政府不得安寧,自己也不得安生。
在農村,像我這樣被沒收了部分土地的家庭是少數,因此使大多數勞動者能耕者有其田,使國家從因襲了幾千年的封建社會走向社會主義社會是進步,是能得到絕大多數人擁護的。反之是倒退!
《軟埋》這書我沒有讀,現(xiàn)在依然不想讀。從人們的批判文章就能看到,她選擇了一個“過激”的農會干部,將一個“善良”的地主“軟埋”了,因此引發(fā)了讀者對地主的同情,激起了不假思索的讀者對土改干部的痛恨,從而引發(fā)人們對共產黨所領導的那場革命的質疑。對此我有三點基本認識:
其一,人們或許沒有注意到,存在壓迫的社會,就和彈簧一樣,社會也有一種反彈效應,壓力越大反抗力越強。地主壓迫農民那么些年,一旦被打倒,復仇的農民難免過激。就像文革前一段時間,四類分子被壓著,一旦平反,他們過激不過激?就連挽救華夏民族于水火的毛澤東,他們不也是滿嘴噴糞嗎?土改時期,共產黨還是十分慎重的,不斷制定完善各項政策,不斷糾正出現(xiàn)的偏差。我家最初是劃的富農,就是土改后的復查才將富農改為上中農的。抓住極個別的過激行為進行攻擊,能讓讀者真實地了解那一段過往的歷史嗎?
其二,作家比一般觀眾、讀者高明就在于他們能虛設一種意境將讀者、觀眾帶進去,讓你對他設置的“弱者”同情,對他設置的“惡者”痛恨,一般觀眾、讀者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在你的心靈植根同情、仇恨甚至憤怒,是刻意指向他設置的人或事的。值不值得同情,該不該憤怒,不一定是讀者、觀眾的真實意愿。這就是文化人一直把持的意識形態(tài)領域斗爭的絕對優(yōu)勢。
其三、文學創(chuàng)作有一個態(tài)度問題。是寫普遍的有代表性的,還是寫僅僅是可能的,甚至寫荒誕無稽的呢?寫普遍的有代表性的最難,但寫成了最受大家歡迎,能得行家好評;寫荒誕無稽的也難,但寫成了票房價值最高,多數讀者、觀眾是以離奇、開心為尺度的;寫可能的最易,他不需要做社會調查,只要別人不能否認是社會上可能存在的都敢寫,都可以拿來說明自己想說明的問題。以《軟埋》為例,在舊社會,地主不都是劉文彩那樣歹毒,也不都像黃世仁那樣兇殘,有不少地主還有很好的善舉,但從總體而言他們是壓迫階級,壓迫、剝削是本質,是主流,是多數。所以《白毛女》、《收租院》能引起多數人的共鳴。土改干部中絕大多數是聽指揮,講政策的,一般有過激行為的有,特別過激的少,過激到殘忍的是少之又少,截取甚至是虛構出一些離奇的人物和情節(jié),讓善良的人們上當,其實不能叫文學創(chuàng)作,說好聽叫誤導群眾,說難聽就叫強奸民意!
《軟埋》的出現(xiàn),本該是意料之中的事,卻使許多人感到意外,足見我們還不能全面深刻地認識我們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好些人就沒有想到,以往對仇視社會主義的階級敵人——地、富、反、壞、右,一直是給以了壓制的,改革開放后,首先對能說會道的一部分文化人進行了平反,摘了帽,補了錢,掌了權,致了富;有些反革命、壞分子差不多也相繼平反;唯獨地、富分子,他們一直跟著搖旗吶喊,卻無人顧及,只得自己站出來為自己說幾句,是早該發(fā)生的事。
共產黨自革命之初,就被國民黨罵為“共匪”,相應的。共產黨也還以顏色,也一直將國民黨反動派尊為“蔣匪”,到底是兩股匪徒之爭還是革命與反革命之爭?
當共產黨革命勝利,打土豪、斗地主,分田地之后,人民才完全明確了:共產黨將獲得的財富分給了人民,國民黨是將人民的財富攫取據為己有。若要說都是土匪,那共產黨至少也是殺富濟貧的好漢,國民黨反動派才是殘害人民的土匪!共產黨得到了廣大人民的擁護,被剝奪了部分土地的地主、富農不得不放棄壓迫和剝削,自食其力。盡管有怨氣,卻不好說什么。
如今,又恢復了私有制,許多大權在握的共產黨官員貪婪地占有了財富,和國民黨沒有了什么區(qū)別,一旁冷眼旁觀的地主、富農,面對當今時局,在他們看來,過去的那場革命走到今天,只能是張匪殺王匪。過去本該屬于我的個人財富,你分給了群眾我不好說什么,憑什么又被你個人占有?還只字不提何時能給我一些補償!過去受了壓制的大都得到了關照,被忽略了的這一群人一直被晾著,他們能永久保持沉默嗎?
我說不想說什么的就因為這不干我的事,《軟埋》所要否定的正是如今的當權派、既得利益者的執(zhí)政根基。若能給他們一些好處或許能堵住他們的嘴,可當權派一時還難得找到合適的理由和可行的方式;不予理睬是不行的;重新洗牌那是當今的既得利益者難以接受的,他們處于兩難之中!
誠如紅梅女士所說,我不愿意看到中國重蹈前蘇聯(lián)的覆轍。也不希望共產黨被推翻?想當年,戈爾巴喬夫宣布布爾什維克解散時,兩千多萬黨員都是舉過右手宣過誓的,“竟無一人是男兒”,那些黨外群眾又能若何呢?
若僅僅是中國走什么路,那是執(zhí)政黨的事,若要像前蘇聯(lián)一樣,要搭上整個華夏民族重蹈他們的覆轍,好端端地倒退幾十年,那我就不是局外人了,所以我還有想說的話。
在看了一些有識之士對《軟埋》的批判文章之后,也看了方方的反駁。
有人說共產黨所領導的那場革命有別于中國歷史上的任何一場改朝換代的地方,就在于它從根本上改變了所有制,改變了統(tǒng)治和被統(tǒng)治的階級地位,因此才表現(xiàn)了無可比擬的進步性和時代潮流取向。
土地革命和土地改革是中國共產黨建國的基礎,也是中共執(zhí)政合法性的重要來源。你想《軟埋》共產黨的這一執(zhí)政根基,就應該拿出比這更符合中國國情的、更受最廣大人民群眾歡迎的建國方略,而不能是簡單的復辟倒退,更不能只為奪回失去的天堂。
盡管前蘇聯(lián)出現(xiàn)了資本主義復辟,世界上已經有了倒退的先例,但批判者卻拿出了大量的事實和數據,論證了那場倒退給俄羅斯人民帶來的災難,并將它與中國進行了比較,以警示中國人民。
如果要反駁,完全可以講出共產黨領導的那場革命是被多數國人反對的事實和理由……完全可以講出推翻土地革命的理論依據和最廣泛的民意訴求……完全可以拿出事實和數據說明走前蘇聯(lián)道路的光明前景……
可我們從方方的反駁文章沒有看到上述駁論,而是王顧左右而言他。說什么“從這位北大哲學博士的水平,再回想1949年前北大學生的高水平,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悲哀!”他有無水平關你屁事,你拿理論和事實駁他就是了。還抬出“爺爺是北大畢業(yè)的”,這算什么“常識”?更有甚者是:爺爺是1949年前的畢業(yè)生,所以此前的北大就好;王誠是1949年后畢業(yè)的,因此這北大也就差,還使你“悲哀”。你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能被北大人認可嗎?能被天下人認可嗎?爺爺是你的必然行,因而他畢業(yè)的學校就好;王誠批駁了你,人就不行,他畢業(yè)的學校也就差,這是邏輯嗎?1949年后,北大不只畢業(yè)了一個王誠呀,你方方不知道嗎?這也是“常識”。
為方方捧場的人很多,寫的文章也多,除了只會謾罵的一群人外,能擺出講道理架勢的只有兩件法寶:
第一是指責對方為“文革余孽”,說這話的人其實將自己也框在其中了。我理解的“文革余孽”就是在文革中沒有理論只有帽子,成天只用帽子在同別人“戰(zhàn)斗”的小癟三。那時候“走資派”是被公認的革命對象,因此動不動就說別人是走資派,或是走資派的孝子賢孫。而今天,一些人說文革是“浩劫”,因此“文革余孽”就成了一頂新帽子。都以為是一張王牌,一個法寶,也即是對手的一根“軟肋”??梢娺@些人也是沿用了文革的老套——用帽子在同別人“戰(zhàn)斗”。不也是個小癟三?你想將別人逼到“文革”這個墻角,可你還是用的“文革”老一套手段,即使將別人連帶自己一齊裝進去了,豈不是自取其辱!
至于文革到底是什么,是哪些人贊揚他,哪些人反對他,它有何功績,他存在些什么問題等等,是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不會因部分人的喜好而改變大眾對它的理解。就像當年的“走資派”一樣,那時候是臭的,如今卻是香的?,F(xiàn)在部分人不許提及“文革”,實際上無法回避,實踐、時間如何定論,一定不是權力固定得了的!
第二是指責對方“還是階級斗爭的那一套”。就因為當今不許提階級和階級斗爭,如是指責對方就會啞口無言嗎?這只是個一廂情愿的規(guī)定,既不符合大眾意愿也不符合客觀實際,客觀實際擺在那兒,你硬說它不存在,皇帝本來一絲不掛,你卻要說那衣服如何漂亮,豈不可笑!
在我看來,馬克思發(fā)現(xiàn)了“剩余價值”因而揭示了人類社會剝削的本質;毛澤東發(fā)現(xiàn)了階級和階級斗爭,因而揭示了人類社會壓迫的本質,這都是對人類認識客觀世界的重大貢獻,也是理論上的飛躍。
就因為它指向了自己,就不許別人提及,做得到嗎?那你不對你的敵對階級發(fā)難呀,你做得到嗎?你以一個很明確的集團向對手投槍,還麻痹對手說沒有這個集團,說我沒有和你作對?!逗限r民運動考察報告》發(fā)表之前,人民群眾是可以蒙蔽的,這之后,不行了。《軟埋》本身就是階級斗爭,能否認么?
陸肆動亂時,到北京支援學生運動的臺灣歌手侯德健坦言:“我從來沒有把1949年在北京天安門的建國看成解放。”他雖然反動,卻很磊落。那時候他隨家人一起敗退臺灣,自然是他感到最黑暗的一天,人說話做事將無法掩飾他的階級本質和所保留的階級立場?!盾浡瘛肥遣皇请A級斗爭?作者所持的立場是不是地主階級?那么多批判者給以了揭露,你反駁呀!又在發(fā)起斗爭,又還掩飾或否定自己的身份和立場,算是虛偽還是狡詐?
共產黨想維護自己的執(zhí)政根基,就必須抗拒對土改的軟埋,要保住到手的既得利益,那就得另尋安撫地主、富農的路徑,使大家利益均沾。面對這場斗爭,我是局外人。
可如果你為的是擺脫共產黨的領導,搞散她好不容易建立的統(tǒng)一的主權國家,而又拿不出比她更好的建國方略,只顧自己的集團利益,不顧整個華夏民族的前途命運,那我就不是局外人,就還該說幾句。
乃夫
2017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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