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格瓦拉兩次中國之行的前前后后
格瓦拉最著名的一張肖像
切·格瓦拉是誰?即便不知道他的大名,但那炯炯有神的凝視,你一定見過。
20世紀,他由革命領(lǐng)袖變成了全球“頂流”偶像、反主流符號,西方媒體稱他為“共產(chǎn)主義的堂·吉訶德”“塵世的耶穌”。21世紀,人們依舊把他的頭像印在T恤上、水杯上,卻少有人在意他的言論、理想,不關(guān)心他說過什么,做過什么。
時代風(fēng)云變幻,但這個悲情英雄注定不會被遺忘。鮮為人知的是,在他僅39年的生命中,不僅用血色浪漫鑄就了世紀傳奇,還曾作為古巴前領(lǐng)導(dǎo)人,兩次到中國尋求支持?;厥走@段逐漸解密的歷史,或許可以讓我們認識一個更真實的“切”。
1960年毛澤東宴請格瓦拉
1960年周恩來與格瓦拉親切會談
“他是古巴向左轉(zhuǎn)的主要負責(zé)人”
1960年8月8日出版的《時代》雜志,封面人物是切·格瓦拉。
《時代》稱“菲德爾·卡斯特羅是當(dāng)代古巴的心臟和靈魂;勞爾·卡斯特羅是革命的拳頭;切·格瓦拉則是大腦,他是古巴向左轉(zhuǎn)的主要負責(zé)人”。
文章還特別提到,“他是最有吸引力,也最危險的人物,臉上掛著憂郁而又溫柔的微笑,不少女人覺得心都被他勾走了。切冷靜而又精明地掌握著古巴的方向,他能力非凡,智慧超群,有敏銳的幽默感”。
格瓦拉能夠出道即巔峰,可謂時代風(fēng)潮使然。整個1960年代堪稱反叛的十年,在這十年里,左翼思潮空前高漲,西方抗議浪潮和第三世界革命是世界的主旋律。
在這一背景下,古巴“奇跡”具有標桿意義:一群年輕革命者,核心團隊平均年齡不到30歲,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單憑勇氣和決心,僅用兩年零一個月的時間,就在美國深耕半個世紀的后花園,實現(xiàn)了翻盤。
在這些革命者中,格瓦拉被稱為“天才的游擊英雄”:僅率148名戰(zhàn)士,在一年中橫掃整個古巴島,戰(zhàn)勝了數(shù)萬名美式裝備的政府軍;以敵人十分之一的兵力贏得了圣克拉拉一役的決定性勝利,致使獨裁者出逃。他率部進入哈瓦那時,手下也只有300余名士兵。
革命成功后,格瓦拉在古巴軍政兩界身兼數(shù)職,他是要塞的鐵血人物,是醫(yī)生、戰(zhàn)士出身的工業(yè)部部長,還是一身戎裝、年輕的國家銀行總裁。
為什么卡斯特羅把古巴的經(jīng)濟命脈都交給他?在古巴有個流傳甚廣的故事:一次開會,卡斯特羅問大家,誰是搞經(jīng)濟的?格瓦拉立刻將手舉得高高的。沒有猶豫,卡斯特羅立刻任命他為國家銀行總裁。散會時,卡斯特羅才將格瓦拉叫過來,問他,“你什么時候成經(jīng)濟學(xué)家(Eleconomista)了?”格瓦拉納悶道:“什么?我當(dāng)時聽你明明說的是共產(chǎn)主義者(Comunista西班牙語)!”
國家銀行發(fā)行新鈔票時,依慣例,總裁必須簽字。格瓦拉沒有使用全名,而是在鈔票上看似隨意地簽下了“Che(切)”——“切”是阿根廷人打招呼的口頭語,相當(dāng)于中國人口中的“老兄”“哥們兒”。
格瓦拉本是阿根廷人,1955年參加古巴革命后,從卡斯特羅到普通戰(zhàn)士都親昵地稱他為“切”,把他看成古巴戰(zhàn)士中的一員。革命勝利后,古巴政府特地頒布法令,授予他古巴國籍,格瓦拉索性改名為埃內(nèi)斯托·切·格瓦拉。
他說過,“在取得‘切’這個名字以前的每一樣?xùn)|西,我的姓也罷,名字也罷,都是個人的、微不足道的”。可見,他把古巴革命視為畢生事業(yè)的開端。
真正讓格瓦拉成為國際焦點的,是他在國際舞臺上的亮相。從新政權(quán)草創(chuàng)開始,他代表古巴頻繁參加國際會議,在公開場合,抨擊美帝是他的保留節(jié)目,怒懟強權(quán)的酣暢,配上儀表堂堂,“自帶流量”也就不足為奇。
和以往的革命者不同,格瓦拉身上還有文化偶像的特質(zhì)。和他有過互動的記者,在報道中都不會忽略對其魅力的描述,諸如“氣場堪比搖滾明星”“與其說是列寧,不如說是列儂”。
格瓦拉在聯(lián)合國發(fā)表慷慨激昂的講話
1960年2月,卡斯特羅邀請歐洲文化界人士到古巴訪問,包括薩特和波伏娃、畢加索、布雷東等人。此時,薩特已經(jīng)55歲,不僅是“存在主義之父”,還是個對革命充滿好奇的人,先后走訪了蘇聯(lián)、中國等地。
薩特印象最深的,就是這位銀行總裁先生,他接見客人的時間很奇怪,定在半夜。兩三個小時的會面后,薩特說,“格瓦拉是個有很高文化修養(yǎng)的人,他的每句話后面,都蘊含著很廣博的知識。”在他死后,薩特給出了更高的贊譽,“不僅是一個知識分子,而且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完美的人”。
3月4日,薩特親眼目睹了法國軍火船在哈瓦那港被炸的一幕。爆炸后,格瓦拉奮不顧身地要上船去搶救軍火。那一刻,人們都認定,這肯定是美國人搞的鬼,這樣他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借口古巴搞恐怖主義,對古巴進行制裁了。
第二天,卡斯特羅在革命廣場演講,痛悼100多名罹難者。格瓦拉本來站在后排,某個瞬間,面前的人墻偶然打開個缺口,后排的格瓦拉上前一步,放眼向臺下黑壓壓的人群望去。
攝影記者科爾達的鏡頭恰好掃過,“看到他怒火沖天的樣子,我有些害怕。我好像條件反射一樣按下快門,然后又照了一張,不過還是第一張最好。”
就在他準備第三次按下快門時,人墻合上了,格瓦拉消失在取景框中。這是格瓦拉那天在主席臺上唯一一次露臉,前后不超過十秒。
照片中,格瓦拉頭發(fā)散亂、目光陰沉深邃,眸子中仿佛有火花在燃燒。
這張難能可貴的抓拍,后來成為反叛的象征,在全世界廣為傳播,甚至被稱為復(fù)制和消費最多的影像,超過《蒙娜麗莎》。而在當(dāng)時,這張杰作卻被《革命報》編輯退了稿,只有卡斯特羅、薩特和波伏娃的合影登上了頭條。
“來自中國的‘糧食’”
1960年格瓦拉參觀人民公社
雖然不是古巴的“一把手”,但切·格瓦拉在中國仍備受關(guān)注。
早在1959年4月,古巴革命剛成功時,新華社記者、后成為新華社副社長的龐炳庵就與同事孔邁在軍事基地采訪了格瓦拉。兩個多小時采訪中,格瓦拉詳細介紹古巴革命勝利的過程、經(jīng)驗和問題。
臨別時,他歪過頭去,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毛澤東論游擊戰(zhàn)的油印小冊子。“我是毛澤東的學(xué)生。”他說著,把小冊子送給中國記者,并強調(diào)“這可是古巴游擊戰(zhàn)爭時期在前線印的”,“是來自中國的‘糧食’”。
1960年7月,中國貿(mào)易代表團訪問古巴,負責(zé)接待的也是切·格瓦拉。
“在古巴的第一個星期里,我?guī)缀跬裢呃ο嗵帲滋鞎?、會談、簽約、參加集會,晚上經(jīng)常一起出席各種社交活動。”黃志良那時還不是大使,而是代表團團長、時任外貿(mào)部副部長盧緒章的翻譯。
他起初覺得,“切總是身穿橄欖綠軍裝,腰間佩著手槍,有一股讓敵人望而生畏的威嚴”,直到一次家宴,才算窺見了這位傳奇人物的另一面。
格瓦拉家在豪宅云集的別墅區(qū),可他住的樓房卻極其平常,既沒有漂亮的花園,也沒有豪華陳設(shè),會客室同餐廳加在一起也不過40來平方米。
關(guān)于住房,格瓦拉曾向報界作過解釋,說他作為起義軍軍官,月餉125比索(相當(dāng)于125美元)是租不起別墅的,但哮喘病復(fù)發(fā),為養(yǎng)病,才租住了別墅區(qū)管家的房子。
那是一次既平常又不尋常的晚餐。黃志良到格瓦拉家才知道,晚宴不單為款待中國朋友,同時也是給即將返回阿根廷的老母親踐行。由于家里沒有保姆,招待客人時,都是格瓦拉的妻子在忙里忙外。
老夫人塞莉亞出身阿根廷名門,氣度不凡,但50歲出頭就已雙鬢斑白。盧緒章問她多久沒見到兒子了,想不想念?
“6年沒有見到這個兒子了,哪能不想念?”塞莉亞說,1953年7月,她和丈夫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火車站送兒子遠行時,他還是個毛頭小伙子,現(xiàn)在變得成熟了。
格瓦拉是長子,生于富裕、民主的阿根廷貴族之家,受的是精英教育。成為醫(yī)學(xué)系學(xué)生后,他騎上摩托穿越拉丁美洲,走了一萬三千公里。目睹了無處不在的貧窮,“我,不再是我”,他決心棄醫(yī)從軍,進行世界革命。在這個信仰的激勵下,他于1953年背井離鄉(xiāng),介入了拉美革命。
這6年里,塞莉亞天天思念兒子,常為他的安危擔(dān)驚受怕。兒子到哪里,她就關(guān)心哪里的形勢,尋找報刊上的消息,直到古巴革命勝利,母子才有了短暫的團聚。
或許因為聚少離多,或許是別離后不知何時再見,老人陷入了回憶。
她說,格瓦拉自小聰明好學(xué),兩歲得了哮喘,不能正常上學(xué),由家人為他補課。他讀了大量課外讀物,12歲時就具有18歲青年的文化程度。
他從小愛打抱不平,也愛做那些一般孩子不敢做的危險事,為了戰(zhàn)勝疾病,還特意參加足球、橄欖球、登山等磨煉意志的運動。
格瓦拉聽到此處,親吻母親的手,并風(fēng)趣地對客人說:“她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了我,惟獨這個不好。”他指了指自己的胸部,意思是說他的哮喘病。
格瓦拉的這一痼疾,使他在戰(zhàn)斗中備受磨難,有好幾次差點因此喪命。他告訴中國客人,越是戰(zhàn)斗激烈、情況危急時,這病發(fā)作得越厲害。在那次著名的“格拉瑪”號遠征途中,他就哮喘大發(fā),本應(yīng)作為醫(yī)生照顧別人,結(jié)果是一路上被別人照顧。
“因為他從小有病,又特別聰明,我在幾個子女中最疼愛的就是埃內(nèi)斯托。”聽母親如此說,格瓦拉接過話頭:“這么多年里,媽媽為我的毛病和安危操碎了心,而我這個狠心腸的兒子卻拋下了多病的老娘浪跡天涯。按照你們中國的傳統(tǒng)道德觀念,我該算是個不孝子吧!”
黃志良被眼前的真情流露感動了。在許多人看來,格瓦拉經(jīng)過長期的殘酷斗爭,已變成了鐵石心腸的硬漢,其實,他的感情竟如此細膩。
代表團回國時,格瓦拉還特地趕到機場,送給盧緒章一支筆,請他轉(zhuǎn)交中國博物館收藏和展覽??ㄋ固亓_就是用這支筆,在古巴將26家美國公司收歸國有的法律文件上簽字的,這支筆見證了古巴和美國的決裂。
1960年9月2日,龐炳庵作為記者,參加了在哈瓦那革命廣場舉行的古巴人民全國大會,距卡斯特羅只有4米。他清楚地記得,上百萬古巴民眾從四面八方涌來,場面壯觀且熱烈。
突然,他聽到卡斯特羅大聲問道:“在今天這個自主自由的大會上,古巴革命政府提請古巴人民考慮,是否同意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外交關(guān)系?”
現(xiàn)場頓時響起暴風(fēng)雨般的呼聲:“同意!同意!”人們把帽子擲向空中,以此表達對中古建交的擁護??ㄋ固亓_旋即宣布:“從這一刻開始,我們斷絕與蔣介石傀儡政權(quán)的外交關(guān)系。”中古建交水到渠成,連龐炳庵在參會前都不知情。
從此,中國對地球那一端的古巴投去熱烈的目光,《人民日報》經(jīng)常報道古巴局勢,官方雜志對古巴歷史、地理和政治情況展開了全方位的普及,原本在中國鮮為人知的古巴,一時之間變得家喻戶曉,“古巴西,洋基諾!”(要古巴,不要美國)的口號響徹神州大地。
切·格瓦拉就這樣進入了中國人的視野,成為“英雄古巴”的代言人。據(jù)統(tǒng)計,從1959年到1965年,《人民日報》相關(guān)報道達268篇。
“最后,周總理勝利了”
有了這些鋪墊,切·格瓦拉第一次訪華之行就順理成章了。
當(dāng)時,古巴正受到美國的經(jīng)濟封鎖。為解決財政問題,格瓦拉成了工作狂,他以連續(xù)工作36小時、午夜后召開會議、邊走邊吃聞名。在工業(yè)部的一次全體大會上,他說他從沒上過一次夜總會,沒看過一場電影,沒去過一次海灘,幾乎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他自我解嘲說,“我是個土包子,不知道人民如何生活,我只知道數(shù)字、符號、圖表”。即便如此,古巴經(jīng)濟仍每況愈下。
來中國之前,他曾多次率團出訪東歐,為古巴開拓市場。如果沒有社會主義國家的援助,古巴恐怕也沒底氣和美國徹底決裂,走上社會主義道路。
不過,1960年11月初的蘇聯(lián)之行似乎并不順利。他一再請?zhí)K聯(lián)領(lǐng)導(dǎo)人幫助古巴建立煉鋼廠,這是他們工業(yè)化最迫切需要的基礎(chǔ)工業(yè)??墒呛蒸敃苑騾s一味搪塞,說古巴沒有煤炭、生鐵,也沒有技術(shù)人員,還說即便煉出來鋼鐵,在古巴也沒什么用。格瓦拉解釋說,技術(shù)人員可以訓(xùn)練出來,生鐵、煤炭可以從墨西哥進口,可是赫魯曉夫含糊其辭,最后還是沒答應(yīng)。
這件事令他對蘇聯(lián)人懷有戒心。一次,他去蘇聯(lián)一位官員家里做客,那位官員拿出從法國進口的上等瓷器餐具來招待格瓦拉,結(jié)果,整整一頓飯,格瓦拉的臉上都掛著冷笑。吃罷飯,他轉(zhuǎn)身對主人說:“真是諷刺,我這個土包子怎么配使用這么高級的餐具?”
1960年11月19日,翻譯王懷祖陪同格瓦拉參觀國家工博會
接下來的中國之行則要順利得多。“那一年是中古建交第一年。古巴不僅在拉美,而且在整個西半球,是第一個同新中國建交的國家。因此,我國對格瓦拉的訪問給予了高規(guī)格的接待。”曾任中國駐玻利維亞和烏拉圭大使的湯銘新參與了接待。
格瓦拉與周總理見面那天,湯銘新陪同幾位古巴客人,隨格瓦拉步入會場。“只見他身穿綠橄欖色軍裝,足蹬一雙黑色軍靴,留著瀟灑的絡(luò)腮胡須,身材魁梧,步履矯健,眉宇間透出阿根廷草原高喬人那種特有的剛毅與豪放。”
格瓦拉一邊走,一邊簡短地問古巴青年代表團團長貢薩雷斯來中國多長時間了,有收獲沒有?又說,“毛主席對青年有一段非常精辟生動的講話,好像是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因為一時想不起原話,他轉(zhuǎn)過臉問湯銘新:“你知道這段話是怎么說的嗎?”湯說,“知道。那是1957年毛主席在訪問蘇聯(lián)時,對中國留學(xué)生的一段精彩講話。毛主席說,‘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jié)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格瓦拉聽完后緊握湯銘新的手說:“謝謝你。毛主席的話說得多好??!”又轉(zhuǎn)頭讓貢薩雷斯把原話記錄下來,回國后在共青團好好傳達。
宴會上,切·格瓦拉特意跳過翻譯,用法語向周恩來提出了一個“最懇切的要求”,說他無論如何要見毛主席。
次日,這個夙愿就實現(xiàn)了。也許是仰慕已久,也許是“打游擊的小學(xué)生見到了大師”,他緊張得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還是毛澤東先拉住他的手:“切,你好年輕!”他還告訴格瓦拉,曾讀過他的文章《研究古巴革命思想意識的筆記》,十分贊成文章中的思想。
萬里之外的毛澤東竟然細讀過自己的文章,這讓格瓦拉打開了話匣子。他先是贊賞中國的綠茶,說這么清香的茶葉,舒心暖胃,就像是喝到了家鄉(xiāng)的馬黛茶!毛主席幽默地回應(yīng)說,“你喝到家鄉(xiāng)的茶葉味了,這說明你是真的到家了。”
談到游擊戰(zhàn)時,格瓦拉感激地說:“您革命的時候我們還沒有出生呢。但是,后來我們讀到了許多您的文章,受到了深刻的啟發(fā)。是您的游擊戰(zhàn)思想指導(dǎo)我們?nèi)〉昧藙倮?span lang="EN-US">”
他甚至向毛澤東訴苦,說自己作為銀行總裁卻沒讀過金融和經(jīng)濟學(xué)校,毛澤東主席則指著李先念風(fēng)趣回應(yīng),“我們剛革命勝利的時候,也是非常缺少財政人才的。越到后來,我們越注意培養(yǎng)各類干部。但是,我們培養(yǎng)的人手,總嫌不夠用。于是,我們只好抓個‘大兵’來管錢。事實證明,我們這樣的做法也沒有什么不好。”
時任中國財政部部長的李先念戎馬半生,也是半路出家搞經(jīng)濟的,這讓格瓦拉頓時釋然。
見過偶像,格瓦拉神情嚴肅地坐在經(jīng)濟談判桌前,與李先念談了整整十個小時。“雙方商定,在1961年至1965年間,中方向古巴提供貸款6000萬美元,援建一些工業(yè)項目。并在1961年購買古巴100萬噸糖和5000噸鎳和銅等礦產(chǎn)品。”湯銘新說,協(xié)議內(nèi)容不僅對古巴是很大的支持,也為中國打開了在拉美的外交局面。
由于古巴在革命勝利前只發(fā)展單一作物——甘蔗,制糖業(yè)在古巴經(jīng)濟中舉足輕重,格瓦拉專程趕往四川內(nèi)江參觀糖廠。為此,他先從西安飛往成都,又轉(zhuǎn)乘火車前往內(nèi)江,僅從成都到內(nèi)江的往返,就花費了近9個小時。
總理后來問到古巴對甘蔗的綜合利用,如甘蔗渣造紙的情況。格瓦拉說,古巴已經(jīng)解決每天生產(chǎn)50噸,現(xiàn)在研究加入其他原料提高紙的質(zhì)量問題。毋庸諱言,古巴當(dāng)時在很多方面是優(yōu)于中國的。雖是走馬觀花,格瓦拉對中國的困難也有所耳聞。
當(dāng)時參與接待,后任中國駐哥倫比亞、巴西大使的陶大釗記得,格瓦拉曾直言不諱地對總理說:“古巴的生活水平比中國高。雖然中國有能力(援助古巴),但我們沒有權(quán)力破壞中國人民的生活。希望我們的要求不致打亂你們的計劃。古巴等一等沒有關(guān)系。”
周總理則耐心解釋“援助”問題:“我們是同一戰(zhàn)壕的戰(zhàn)友。你們站在反美最前線,有困難,我們應(yīng)該幫助。不然,就不是革命國家了。”周總理又說:“援助都是互利的,我們的援助可以幫助革命的古巴繼續(xù)存在,繼續(xù)斗爭;革命的古巴的存在和斗爭對我們就是最大的援助。”
從11月18日到12月1日,短短15天,格瓦拉率團走了北京、三門峽、西安、成都、內(nèi)江、武漢、上海7個城市?!度嗣袢請蟆饭舶l(fā)稿35篇,不僅對行程進行了全程跟蹤報道,還全文刊載了格瓦拉的4篇演講和一篇理論文章;11月21日,北京舉行萬人歡迎集會,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也做了實況轉(zhuǎn)播。
格瓦拉回國后,同樣不遺余力地夸贊中國,在古巴也掀起了一股“中國熱”。他與周恩來的“爭論”,在古巴電視臺播出,幾乎家喻戶曉:“古巴要在兩國公報寫上‘古巴感謝中國無私援助’的字句,但周總理不同意,堅持認為各國間的援助都是相互的、互利的”。“最后,周總理勝利了。”
對于中國貸款,格瓦拉希望古巴人民能還上:“社會主義國家的援助,中國是最慷慨的國家之一。我們希望到時自己沒有困難能夠歸還。畢竟‘只有自己幫助自己,上帝才會幫助你’。”
除了把“不到長城非好漢”掛在嘴邊,他還在光著膀子砍甘蔗時對干部說:“這是我在中國受到的啟發(fā)。毛主席和其他中國領(lǐng)導(dǎo)干部就參加綠化植樹和建設(shè)水庫的勞動。”
“甘蔗田見”
格瓦拉回國后,中國第一任駐古巴大使申健立即到哈瓦那上任。抵達那天,剛好遇到一場熱帶暴風(fēng)雨。飛機在黑云中上下盤旋,一直難以下降,甚至不得不考慮飛往最近的美國邁阿密機場備降。
對機組來說,這個決定無可奈何,也符合國際航空界慣例。但對中國的外交官們來說,這個決定猶如五雷轟頂。中美當(dāng)時還處于敵對狀態(tài),如果申大使一行先飛美國再到古巴,后果難以估量,外交官們拿出了機密文件,隨時準備銷毀。
不斷交涉中,航油在不斷消耗。機組與地面商量后,終于決定,完全聽從地面雷達的指揮,實行盲降。
當(dāng)飛機有驚無險地著陸后,申健大使打開艙門,看見格瓦拉一身戎裝,冒雨佇立在舷梯旁。“我們絕不會讓他們把中國大使送往美國”,從格瓦拉的語氣看,正是他進行了干預(yù),才使荷蘭航班在哈瓦那強行著陸,避免了一場嚴重的外交事件。
這場虛驚,奠定了中國外交官和格瓦拉的私交,也成了一種危機預(yù)演。此后,中古關(guān)系波譎云詭,格瓦拉還能力挽狂瀾嗎?
中國援助古巴,誠心誠意,然而古巴更要仰仗蘇聯(lián)支持。中蘇矛盾公開化后,同時與中蘇交好的古巴左右為難。1962年的古巴導(dǎo)彈危機是個轉(zhuǎn)折點,這場危機,讓年輕氣盛的古巴領(lǐng)導(dǎo)人不得不承認,世界上兩個超級大國(美國和蘇聯(lián))都將古巴作為其全球戰(zhàn)略的棋子。
卡斯特羅開始倒向強權(quán),厭惡強權(quán)的格瓦拉則更能理解中國,他譴責(zé)蘇聯(lián)的頻率幾乎和譴責(zé)美國人一樣頻繁。
格瓦拉(左)和菲德爾·卡斯特羅 科爾達于1961年拍攝
從1960年到1964年,中古友誼看似堅不可摧。古巴人民欽佩中國,想要了解中國,到新華社索取介紹中國資料的群眾排成了長隊,古巴的第一批飛行員100多人也是在中國培訓(xùn)的。那幾年,中國駐哈瓦那的大使館幾乎成了卡斯特羅兄弟、格瓦拉等古巴高官享受美食的“中餐館”。
但在私底下,夾在中蘇之間的古巴并不好受。1964年初,卡斯特羅對即將離任的申健大使說:“我們對中國沒有怨言,但古巴的處境同中國不一樣,能活動的余地很小。”中方對此也表示諒解。
1964年10月15日,赫魯曉夫被轟下臺,接著,中國爆炸了第一顆原子彈??ㄋ固亓_覺得當(dāng)“和事佬”的機會來了,18日他不請自來,到中國大使館吃飯、摸底。
酒過三巡之后,他請時任中國駐古巴大使王幼平傳話:赫魯曉夫是中蘇不和的根源,現(xiàn)在他走了,中蘇就沒理由再論戰(zhàn)了,應(yīng)該和好。
當(dāng)時,中國確有改善中蘇關(guān)系的愿望,但蘇聯(lián)不領(lǐng)情。11月,周恩來率團訪蘇,蘇聯(lián)國防部長馬利諾夫斯基對賀龍元帥提到“中蘇關(guān)系所以不好是因為赫魯曉夫和毛澤東關(guān)系不好,我們已經(jīng)趕走了赫魯曉夫,也該你們趕走毛澤東了,這樣,我們的關(guān)系就沒有障礙了,可以回到原來的軌道上來了”。周恩來認為馬利諾夫斯基酒后吐真言,當(dāng)即提出抗議,率團離席。
卡斯特羅見傳話沒回音,12月又安排拉美9黨代表團訪問中國,勸說中國向蘇聯(lián)讓步。毛澤東接待代表團后,給出的外交政策是“豺狼當(dāng)?shù)?,安問狐?span lang="EN-US">”。
中古關(guān)系微妙之際,切·格瓦拉正在成為“具有世界地位的革命政治家”。12月,他在聯(lián)合國發(fā)表了長達一小時的反美演講,接著又離開紐約前往法國巴黎,并從那里開始了為期三個月的北非之旅。
1965年2月,格瓦拉突然中斷行程,匆匆來到中國。同樣是熱烈的群眾歡迎場面,同樣是隆重友好的接待禮遇,但同第一次相比,格瓦拉的這次訪問,顯然是冷色調(diào)的。
卡斯特羅讓格瓦拉來,是勸和的最后一招,因為他認為中國人欣賞格瓦拉。但對于格瓦拉來說,這卻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在上世紀60年代初的中蘇論戰(zhàn)中,格瓦拉一直站在中國一邊,認為中國代表了共產(chǎn)主義,而赫魯曉夫是修正主義。
據(jù)參加那次接待的中聯(lián)部干部回憶,格瓦拉在華期間面容始終嚴肅,拒絕了中方安排的出京參觀,好像是在等走完過場。
徐貽聰作為古巴駐中國大使翻譯,陪同他參觀了位于北京郊區(qū)的友好人民公社。和上次一樣,“格瓦拉很隨和,平易近人,對中國也很友好”。
1960年11月20日,格瓦拉在北京視察紅星公社時與幼兒園的孩子們在一起。
格瓦拉在中國待了7天,同劉少奇、鄧小平和彭真等舉行了4次會談,但沒見到毛澤東。
訪華結(jié)束后,他折返非洲,參加亞非經(jīng)濟會議,這是他最后一次在國際舞臺上露面。演講時,格瓦拉的情緒有些失控,他質(zhì)問蘇聯(lián),向亞非拉國家提供援助時還要附上賬單,這和資本主義有什么區(qū)別?
3月14日,格瓦拉結(jié)束了94天的四大洲之旅,回到哈瓦那,妻子阿萊伊達帶著5個孩子去機場接他。可是,格瓦拉沒踏入家門,就直接坐卡斯特羅的專車,來到哈瓦那郊區(qū)的一棟秘密別墅。在這里,他們長談了近40個小時。
這次馬拉松式的談話,卡斯特羅究竟與格瓦拉說了些什么?沒有人知道。
3月22日,格瓦拉參加工業(yè)部大會,一切都與往常沒多大分別。會議結(jié)束后,他對大家說,“甘蔗田見”。這是格瓦拉平時最常用的告別語,因為在古巴,他每個周末都去甘蔗田義務(wù)勞動。
然而,世界再次聽到他的消息,就是兩年后從玻利維亞傳來的噩耗了。多年后,王幼平說他忽然明白了,格瓦拉曾以一種含蓄的方式向他和中國人告別。
王幼平大使說,從1964年6月到1965年3月,他在各種場合下9次見到格瓦拉,最后一次是在1965年3月26日,那是格瓦拉以工業(yè)部部長身份接見中國紡織代表團,王以大使身份陪同。格瓦拉只和代表團象征性地談了很短時間,但卻把中國大使留下來,在他辦公室里作了長談,這是有點出格的。
王大使說,從種種跡象判斷,格瓦拉當(dāng)時在古巴領(lǐng)導(dǎo)層中的處境已經(jīng)很困難,但他從來沒有對中國外交官披露過任何內(nèi)情。那次最后的會見中,他只是夸獎中國文化和歷史,只字不提政治。最后他告訴王大使自己很快就要到古巴東部地區(qū)去,可能會消失一陣。
王幼平是格瓦拉接見的最后一個外國使節(jié),這應(yīng)該是格瓦拉的特意安排。
4月1日,格瓦拉出走,古巴領(lǐng)導(dǎo)層對華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180度的改變。很顯然,卡斯特羅做出了選擇,這讓中古關(guān)系經(jīng)歷了二十多年的冰河期。
“我在想,革命是不朽的”
格瓦拉放棄了古巴的高官厚祿,拋下妻子和5個孩子,他去哪兒了?全球媒體都在競猜:有的說他幫越南打美國;有的說他是政府內(nèi)斗的犧牲品;最接近真相的原因也許是,他要去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
1965年10月3日,卡斯特羅披露了一封“告別信”。格瓦拉在信中宣布:“世界的另外一些地方需要我去獻出我微薄的力量。我們分別的時刻到了。”同時,他辭去了在古巴政府和共產(chǎn)黨的所有職務(wù),并放棄了古巴榮譽公民身份。
在給5個孩子的信中,父親告訴他們:“你們應(yīng)當(dāng)永遠對這個世界上任何地方發(fā)生的非正義事情產(chǎn)生強烈的反感,那是一個革命者最寶貴的品質(zhì)。”
對卡斯特羅來說,革命已經(jīng)告一段落,而對格瓦拉來說,這還只是開始。他的信念始終沒有變:“我怎能在別人的苦難面前轉(zhuǎn)過臉去。”
這種類似夸父追日、精衛(wèi)填海的精神,注定是悲劇性的。當(dāng)媒體尋找他時,他本人正深入非洲剛果(金),進行著一場徒勞的革命。
《在外事工作會議上的講話》記錄了周恩來談到格瓦拉的話:“他曾通過我們駐坦桑使館,送了一封信給我,上頭有格瓦拉的簽名,我不大清楚,格瓦拉怎么從坦桑尼亞到了剛果。他在信中,提出要什么東西。很奇怪,要一個很大的廣播電臺,要使整個非洲,連美洲都可以聽到。游擊戰(zhàn)爭怎么能用這樣大的電臺?想法不對頭,我沒理他。”
格瓦拉戰(zhàn)斗在剛果(金)叢林里
周總理料事如神,格瓦拉險些丟掉性命。撤出后,他為《剛果日記》寫了個序,“這是一個失敗的故事”,“我們無法僅憑一己之力解放一個不想戰(zhàn)斗的國家”。
這次失敗并沒有打垮他,稍事休整后,他又毅然奔赴玻利維亞,嘗試復(fù)制古巴以少勝多的奇跡,用“星星之火”點燃拉美大陸。
1967年1月,湯銘新在哈瓦那參加了亞非拉三洲人民團結(jié)會議??ㄋ固亓_在閉幕詞中專門講到了格瓦拉“告別古巴”的情景。他說:“格瓦拉從參加我們行列的第一天起,就時常明確地表示,當(dāng)古巴斗爭完成之日,他就將去另外的地方履行革命任務(wù)。我們也常向他許諾,完全忠誠地信守對格瓦拉同志的諾言。”
接著,會場宣讀了格瓦拉在玻利維亞叢林寫的《致世界人民的信》。格瓦拉在信中說:“對一個美洲人、亞洲人、一個非洲人或一個歐洲人來說,在越南、委內(nèi)瑞拉、危地馬拉、老撾、幾內(nèi)亞、哥倫比亞或玻利維亞等現(xiàn)代武裝斗爭的舞臺上獻出生命,同樣都是光榮而偉大的……”信剛念完,會場上又一次響起“切、切”的呼聲。
人們崇拜英雄,卻不知他們的英雄此刻正經(jīng)受著饑餓、疾病、死亡、背叛。法國知識分子德布雷在玻利維亞同格瓦拉一起被捕,他說他們是“被叢林吃掉的”。營養(yǎng)不良,缺水,沒有鞋子,22個人只有6條毯子,格瓦拉和其他人一直患有一種“疾病”,導(dǎo)致他們的手腳腫脹成“肉堆”。
比叢林更可怕的是,美國中情局和玻利維亞軍政府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為了抓住格瓦拉,甚至不惜起用有“里昂屠夫”之稱的納粹戰(zhàn)犯。在這種情況下,格瓦拉矢志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無異于主動殉道。
參與圍剿行動的中情局前特工費利克斯·羅德里格斯在76歲時說出真相:中情局希望能活捉格瓦拉以便對他進行審問,但玻利維亞政府下達了處決令。
據(jù)他回憶:“10月7日,有農(nóng)民告訴了他們游擊隊的藏身之地。玻利維亞軍官加里·普拉多立即下令包圍了該地區(qū)。次日早上,政府軍開始縮小包圍圈,并與游擊隊交火。在交火中,格瓦拉左腿負傷,最終被俘。”
人們記憶中那個穿著制服英姿勃發(fā)的人,“在我親眼見到他時卻落魄得像一個乞丐。他衣衫襤褸,腳上的靴子也不見蹤影,一雙皮鞋勉強遮住他的光腳。即使只是把他看成一個普通人,我也會為他感到難過”。
中情局早就和玻利維亞約好了秘密聯(lián)絡(luò)代號,其中500代表格瓦拉,600表示死亡,700表示活著。“就在我們準備對他進行審訊時,玻利維亞軍方打來電話說‘500、600’,這一暗號的意思是格瓦拉應(yīng)被立即處決。”
在被處以極刑前,特工問他“此時此刻,你在想什么”,格瓦拉安詳?shù)鼗卮鸬溃?span lang="EN-US">“我在想,革命是不朽的。”面對那位靠酒精壯膽才敢來行刑的劊子手,格瓦拉說:“你是來殺人的。開槍呀!膽小鬼!”
格瓦拉遺體被公開展示
身中9彈后,格瓦拉的遺體被運到醫(yī)院洗衣房公開展示。人們聚集在他的尸體邊,興奮而又緊張地用手指戳著這位怒目圓睜的少校,以證明他真的死了。照相機記錄下這一切,之后,他雙手被砍,尸體不知所蹤。
拍照的阿爾波塔回憶說:我當(dāng)時并沒想把他的形象拍成基督,我只是拍攝了當(dāng)時的氣氛。不過,在格瓦拉的遺體周圍,確有一種神圣和神話般的氣氛。
歷史總是充滿反諷,公布格瓦拉遺照,本是用來瓦解游擊隊士氣的。然而,照片卻因酷似《基督蒙難圖》,而在西方掀起了一場造神運動。最終,格瓦拉被他矢志打倒的資本主義世界塑造成“神”,一個充滿叛逆精神、救世情結(jié)的神。
相對于西方的頌揚,中國的反應(yīng)冷靜許多。中國對古巴的報道已降溫,格瓦拉的死甚至沒能登上《人民日報》。周總理提到格瓦拉,指他領(lǐng)導(dǎo)的游擊戰(zhàn)是“盲動主義,脫離群眾”,是“認為不管有無條件,只要放一把火就可以燒起來,結(jié)果害人害己”。“我們搞了二十二年的武裝斗爭,艱苦奮斗,經(jīng)過萬里長征才取得了勝利。他們想點把火就一舉成功。所以,他們就看不到格瓦拉失敗的教訓(xùn),而覺得他是一個英雄”。
為了便于批判,《切·格瓦拉日記》在中國內(nèi)部發(fā)行。手抄本意外地成了一代知識青年的精神圖騰,“紅色的切”是當(dāng)年知青們對他的昵稱。1968年,左翼風(fēng)頭正勁,在巴黎,在日本,“切”被帶到一個個抗議現(xiàn)場。終究,這一切都隨著時代風(fēng)潮逐漸淡去。
始料未及的是,20世紀末,一連串新聞讓格瓦拉又“王者歸來”:他的遺骸在萬人坑中被找到,運回古巴舉行了隆重的國葬;他的《摩托日記》被翻譯引進英語世界,暢銷一時,改編成電影;他在剛果時的戰(zhàn)友卡比拉,推翻了他沒能推翻的軍政權(quán)。
這一次,各種紀念剝離了意識形態(tài),很多人知道他如何死去,但沒人懂得他為何去死。切作為“頂流”偶像,成了時尚大牌的代言人,成了明星身上最酷的時尚符號。有人做過測算,切·格瓦拉這個IP怎么也值10億美金。
《時代》雜志把他列入20世紀最有影響力人物名單,因為“所有這些都被烙印在那個反抗時代的思想和記憶中”。
21世紀,“切”依然在場,給消費者提供了一個“生活在別處”的秘密通道。格瓦拉怎能想到,一個立志“建立一個不用錢的社會”的人反而被金錢追捧,“屠龍之士”反成了“惡龍”的配飾。人們一邊紀念一邊遺忘,就像很多人知道他來過中國,卻不知道他為什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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