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造：我們的目的一定要達到，我們的目的一定能夠達到

　　本刊記者 楊帆

　　秋日。上海。世博園船舶館。

　　這座2010上海世博會浦西園區(qū)的主體場館，矗立的地方就是“中國第一廠”江南造船廠舊址。

　　作為19世紀中國工業(yè)化發(fā)軔的歷史見證，江南造船廠的一個舊廠房，被重新設計和改建，以世博園船舶館的新貌，留在了黃浦江邊。

　　這個船舶館，走過了中國機械制造業(yè)140多年的歷史。

　　江南造船廠為中船集團下屬企業(yè)，前身是洋務派先鋒曾國藩和李鴻章1865年設立的江南制造局。它是中國船舶制造史上的里程碑，也是中國民族工業(yè)搖籃、近代機械制造業(yè)的開山。

　　此后，中國進入工業(yè)化生產階段。

　　一切當以機械制造為先行

　　近代機械工業(yè)始于清末的洋務運動。因缺乏基礎和支持，進展非常緩慢。

　　1949年，對三千年文明的中國來說，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大河上下，滿目瘡痍;長城內外，百廢待興。一切當以機械制造為先行。

　　1951年6月，哈爾濱電機廠率先成立。成立之后的幾年，周圍還是一片無人煙的荒甸子。秋去冬來，那些為著夢想從南方趕來建廠的人們很快就感受到了東北的酷寒：帶著厚厚的棉帽子，圍上大圍巾，還會凍眼皮。盡管如此，哈爾濱鍋爐廠、哈爾濱汽輪機廠還是分別在1954年和1956年迅速崛起在一片荒野中。

　　中國是農業(yè)大國，千年沿革的牛馬畜力耕作方式，讓農業(yè)生產在整體進程中出奇的蹣跚。建國初期的一次國務會議上，周恩來曾總結列寧的一句話用作動員，叫做“共產主義就等于十萬臺拖拉機”。照搬蘇聯(lián)模式現(xiàn)在為很多研究者所詬病，但政權初定加冷戰(zhàn)時期的背景，新中國除了蘇聯(lián)無因可循。即使是從現(xiàn)在回看，當時因循蘇聯(lián)以拖拉機作為新中國新農業(yè)的發(fā)端，也是完全合理的。1955年10月1日，位于河南省洛陽市澗西區(qū)的第一拖拉機制造廠建廠奠基。彼時這還屬于國家機密，廠名用的是任何人不明所以毫無指向性的數(shù)字，叫081廠。

　　1956年，第一重型機器廠在齊齊哈爾開工建設，這是中國第一重型機械集團的前身。當時是亞洲最大的重型機械廠，中國最大的鑄鍛鋼生產基地。

　　“一重”廠門前廣場上有座17.7米高毛主席像，為中國最大的純白鋼毛主席像，1969年由“一重”鑄造。這是“一重”冶煉澆注技術當時的最高水平。

　　隨后的幾年里，更多企業(yè)次第誕生。

　　1958年，德陽水力發(fā)電設備廠建成，后更名東方電機廠。這是中國最大的發(fā)電設備制造和電站工程承包特大型企業(yè)--東方電氣集團有限公司的前身。同年，中國第二重型機械集團公司在四川成都成立。

　　1959年7月，西安電力機械制造公司成立，這是西電集團公司的前身。

　　現(xiàn)在的機械制造業(yè)巨頭，大多是那個時候興建的。

　　歷史不忍細看

　　上述企業(yè)成立初期，在國際上幾乎沒有什么影響，更沒有今天五百強企業(yè)這樣的氣勢。但是，這些企業(yè)從一開始就支撐著共和國的大廈，與共和國一起邁過了一個新世紀。

　　哈電集團在成立初期得到了蘇聯(lián)的大規(guī)模援助，引進了一些先進技術。但很快，中蘇關系破裂，蘇聯(lián)專家旋即撤走。哈電“三大動力”(哈鍋、哈汽、哈電機)只能自力更生，封閉發(fā)展。同時留蘇學者從四面八方聚集到哈爾濱，在客觀上形成了哈電的技術優(yōu)勢。

　　此后的哈電創(chuàng)造了我國發(fā)電設備制造史上的多個“第一”，產品遍布全國各地。水輪發(fā)電機約占國產水電機組總裝機容量的1/2，汽輪發(fā)電機約占國產總裝機容量的1/3。

　　這一時期的機械企業(yè)，多與哈電集團的經歷類似。東方電氣集團有限公司集團所屬的發(fā)電設備制造企業(yè)，也大多建立于上世紀60年代初我國“三線”建設時期。當時還流行一句口號是“好人好馬上三線”。

　　中國人向來不大向外援服軟的。蘇聯(lián)的突然翻臉，只是讓這些主人翁更拼命。彼時的工業(yè)群像中有一個標桿，就是王進喜。

　　門縫中的曙光

　　廠子建成了，機械制造工業(yè)發(fā)展的道路還很漫長。自力更生作為中國當時的戰(zhàn)略抉擇，從另一個意義上說，是不屑去國際上討價還價，沿著自己的路努力往前走。

　　從早期簡單仿制國外的機器，到生產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設備是建廠初期的首個門檻。

　　1958年7月20號，第一臺手工試制的東方紅—54型履帶拖拉機出廠，這是第一拖拉機制造廠向國家交上的第一份答卷。應該說這份試卷卷面成績相當高。上世紀70年代初，一拖每年生產15000臺升級版的東方紅75型履帶拖拉機，正是這些東方紅拖拉機完成了當時全國70%以上的機耕任務。

　　1959年11月1日，時任國務院副總理譚震林在一拖落成典禮上宣布：“中國人民耕地不用牛的時代來臨了!”

　　大名鼎鼎的江南造船所，經歷近一個世紀的風雨后，解放后被收歸國有。1953年易名江南造船廠，成為中國船舶工業(yè)的領跑者。它制造了中國第一艘潛艇、第一艘護衛(wèi)艦、第一臺萬噸水壓機，還有第一艘自行研制的國產萬噸輪“東風”號。

　　上世紀80年代，哈電集團意識到國內生產技術與發(fā)達國家的差距，從美國西屋公司引進30萬和60萬千瓦發(fā)電機組全套技術，研發(fā)了我國首臺亞臨界60萬千瓦發(fā)電機組，結束了中國不能制造大容量發(fā)電機組的歷史。

　　白駒過隙。這些成了中國機械制造業(yè)的一個倏然遠逝的光影。

　　改革開放，每個企業(yè)都在做沖刺的準備。緊鎖的門縫有一線光亮照進來，沒有人敢松氣。起跑的時候到了。

　　整合集結號

　　上世紀90年代，中國經濟狂飆突進時期。在更自由的空間下，各行各業(yè)都取得了引人矚目的成就，GDP一直保持高速增長。美國納斯達克和香港的股市同時向更多的中國大陸的企業(yè)伸出了橄欖枝。

　　上市集結號一旦吹響，中國的機械制造業(yè)就發(fā)起了一波接一波的沖刺。一連串的中國機械制造企業(yè)，或并購或重組，實現(xiàn)了整體上市，或擁有上市企業(yè)。

　　1996年，江南造船廠更名為江南造船有限責任公司，2008年正式入駐中船江南長興造船基地，無論在生產規(guī)模還是在設施上都處于領先水平。江南造船廠時代造一條船最長要6年，現(xiàn)在從簽合同到交船一般是21個月。

　　2008年3月23日，國機集團總裁徐建出現(xiàn)河南洛陽的一拖集團總部，一個月前，國機集團與一拖集團的重組方案被正式批準。這是震動中國裝備制造業(yè)的一件大事。同年5月11日，中國商用飛機有限責任公司在上海揭牌。對波音與空中客車而言，這個中國的新央企已經顯出虎視眈眈的氣場。

　　金融危機后，全球經濟復蘇乏力。面臨市場困境的機械制造行業(yè)大步邁入整合時代。

　　2013年7月，曾被列入“39家重要骨干企業(yè)”的中國二重，因連續(xù)虧損，整體產權無償劃轉國機集團，作為重組后新集團的全資子公司。

　　1997年才成立的“新兵”重組1958年出身的“老兵”，這兩大機械制造央企間的重組，或將成為重裝行業(yè)乃至央企系統(tǒng)重組的新序幕。

　　中國機械制造業(yè)從新中國成立初期一路走來，經歷了半個多世紀。文中提及的這些企業(yè)不過是這60年歷程的一個縮影。很多成立于上世紀50年代的機械制造企業(yè)，最初只是簡單地想要“覓制器之器”，挫折和磨難之后，很多企業(yè)消失了，硬撐下來的，則一步步地從荒野走上了今天的T臺。

　　如今，全世界的股民都在關注中國機械制造業(yè)的發(fā)展，因為這一切已經與他們自身的錢袋息息相關。北京八大處的一個山間茶社，意大利的糕點師安德里亞一邊看茶單，一邊翻看著手機中的信息，突然他一拍桌子，“江南重工漲了!”

　　江南重工，是江南造船有限責任公司的上市子公司。

　　未來，中國機械制造與世人的關系，也許更加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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