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滿:細思極恐,假如你是聶樹斌?
細思極恐,假如你是聶樹斌?
李光滿
2016年12月2日,這是一個特別的日子,這一天,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對原審被告人聶樹斌故意殺人、強奸婦女再審案公開宣判,宣告撤銷原審判決,改判聶樹斌無罪。
古往今來,關于聶樹斌案都是一個奇案,翻看世界司法史,恐怕也難找到第二件這樣的案子,或許千年之后,人們依然會將這件案子作為教材,告戒那些掌管權柄的人們:不要草菅人命。然而,盡管人命已經(jīng)草菅,卻并沒有因為草菅了人命而有人受到刑事和道德的審判,誰將承擔這起冤案的責任?辦案人員?審判者?某些官員?還是司法體制?
這件案子網(wǎng)上已有詳情,我這里只是簡單地復述:1994年8月初,河北石家莊西郊玉米地發(fā)生奸殺案,事發(fā)多日后尸體被發(fā)現(xiàn),在現(xiàn)場圍觀的青年聶樹斌被認為形跡可疑而列為嫌疑人。1995年3月15日,石家莊中院一審判處死刑,一個月后河北高院二審維持原判,兩天后聶樹斌被執(zhí)行死刑。10年后,曾犯下多起命案的兇犯王書金落網(wǎng),王書金多次、反復自承1994年石家莊那起奸殺案為其所為,哪怕遭遇河北法檢機關重重壓力也不改口。2007年王書金上訴,上訴理由中罕見地出現(xiàn)自請加罪的內容,嫌疑人反復自承其罪,檢控機關拼命否認其罪,共同成就一段奇案。
這起案件中有兩大離奇處:一是構陷聶樹斌犯奸殺罪,并判死刑且立即執(zhí)行。二是真兇王書金出現(xiàn)后,構陷王書金沒有犯奸殺罪,強迫王書金不要承受這一罪行,而罪犯王書金卻咬死是他犯的罪。這雙重構陷讓人想想真是害怕,假如你生活在一個可以任意構陷罪行的社會,你沒有犯罪,卻有人以刑訊逼供讓你承認犯了死罪,然后將你殺死。另一種情況是,假如你犯了某罪,卻有人以刑訊逼供讓你不承認犯有某罪,這種小說家都難以編排的情節(jié),就發(fā)生在我們的生活中,無論你犯了罪還是沒有犯罪,無論是想殺你還是不想殺你,最終不是以你的行為確定,而是以某些人某些機構的需要確定,這難道不可怕嗎?
為什么要殺聶樹斌?也許是某些有權勢的人等著要聶樹斌身上的某個器官,也許是某些警察為了得到精神和金錢獎勵而加速辦案,也許是司法人員得到了上級的指示,也許是某些官員為了討得更上一級的恩寵而下了“必殺令”,總之是在這一起草菅人命的案件中,參與這一案件的辦案人員、司法審判人員和有權勢的人等,還有那些獲得了聶樹斌器官的人,都失去了人性,他們的生命都留下了污點,他們的身上都染上了冤死者聶樹斌的血跡,從此這些人無論在暗夜里走路還是在陽光下步行,都會有一個冤魂跟在他們的身后,對他們喊冤,向他們索命。
最讓人無法理解的也許還不僅是聶樹斌被冤殺,而是在真兇王書金出現(xiàn)后,圍繞聶樹斌案的評反竟然經(jīng)歷了漫長的十一年時間,以及在這期間經(jīng)歷的無數(shù)離奇的故事,那么明顯的案情,那么多充滿正義感的人士不屈不撓地奔走,卻在十一年時間里始終無法將一個冤案平反昭雪,難道僅僅是因為一個省政法委書記的一手遮天?難道我們不該反省我們政府管理和司法制度的缺陷?難道不該審視一下我們某些人的人性中的某種罪惡?
這些年發(fā)生在我們身邊的冤案并不只有聶樹斌一起,但如這般可恥的卻是少見,由于這些年來我們司法制度的缺陷而導致的冤案不可能都像聶樹斌案這樣真兇出現(xiàn)而且真兇又堅持坦承是自己犯的案的幸運,這種概率太小太小,所以我希望將這些年所有的死刑犯都來一次重審,雖然工程浩繁,卻可以還冤死者一個清白,否則我們不敢相信那些沒有出現(xiàn)奇跡的冤案能夠得到昭雪。如果我們不能讓每一個罪犯都受到懲罰,那至少要讓每一個無罪的人不要蒙冤而死。
細思極恐,假如你是那個蒙冤的聶樹斌,你會不會被殺?你能不能昭雪?只要生活于一個司法不公開不透明的社會中,每個人都可能成為聶樹斌,這才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擔憂的。
最早披露“一案兩兇”的警察鄭成月說:“正義來得有些遲。”我要說,必須打造一個正義無處不在的社會,讓六月不再飛鵝毛大雪,讓普天下不再有冤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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